周老三把手搭到吉祥的肩膀上,顺势将媳妇搂在怀中,吉祥将头靠在周老三的肩膀上,感受到周老三情绪有些低落,二人成亲这么久,吉祥还没看到过周老三情绪不好,她有些意外,伸手摸了摸周老三的脸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关切的问,“你怎么了?千人宴还有什么没准备好吗?”
媳妇的手很小很软和,才洗漱过,指尖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儿。前不久周老三给吉祥买了一瓶桂花精油,据说宅门里的小姐太太都抹这个,别人有的,周老三便也想着给吉祥买,吉祥怪他花钱,周老三还不乐意,挣了银子,不就是想着给媳妇花。
反正买了不用便是浪费,今晚洗漱后吉祥用桂花精油抹了脸,这精油是真好,滋润肌肤不说,味道就顶顶好闻。香喷喷暖呼呼的手摸了摸周老三的脸,周老三嗅着那股好闻的香味,心里更舍不得吉祥了。
他才不是为生意烦心,而是为了做这笔生意要离开几日而忧伤。不过,若说自己是舍不得家里的娇娘子而烦忧,是不是太没大丈夫风骨了?
周老三低头,顺势在吉祥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把下巴埋在吉祥的颈窝,手揽着吉祥的腰,小声道,“生意上没问题,就是舍不得你,你不在我身边,我会睡不着。”
去他的大丈夫风骨,周老三瞬间抛弃了做正经男人的包袱,他从来不想做大丈夫,只做好自家媳妇的小丈夫便好。
吉祥也不会怪他,吉祥只会心疼,因为她的心情和周老三差不多,之前婆婆想让她和周老三分床睡觉,第一晚吉祥还有些心情,惦记着昔日闺蜜夜谈的美好,可第二日就搬了回来,怎么说呢,吉祥脸微微一红,还是自家男人睡在一旁比较暖和。
“就三日,熬一熬就过去了,要不我去看你?”吉祥问。
周老三赶紧摇头,“算了,你闻见烟火味就想吐,还要坐船,不必折腾了,安心在家等我就行,做成了这一笔生意,咱们就发达了。”
说完这话,二人的思绪从离别的伤感迅速转移到对于发财后的展望,如果能挣钱,就算多分离两日……吉祥在心中掂量了一会,暗暗想,也是值得的。
过了一会儿,王金秀从自己屋出来,推开院门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外看了几眼,院门外是长长的一丈多宽的青石板小道,现在天刚黑不久,还不算晚,小巷的各家住户多在吃晚饭,门前的灯笼都亮着,影影绰绰的烛光将小道照了个大概,王金秀能清楚的看到,除了零星几个晚归的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王金秀焦急的搓了搓手,把从饭馆拿回来的一些水果洗干净用篓子装好,还有些花生瓜子等食物,全部都摆放到堂屋的桌上,好像要待客。她忙和好这一切,要去正屋喊吉祥和周老三出来,王金秀是个不拘小节的,换句话说,乡下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长辈叫小辈出屋,很少有人会想到要敲门,不仅不敲门,有些心眼子小的婆婆还要责怪儿媳妇事多,一家子人同住一院子,关哪门子的门呐,这便是见外。
不过,王金秀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在门外大声咳嗽了几声,“三儿,吉祥,这天都黑了,你哥他们咋还没上来呢?”
王金秀心里明镜似的,吉祥和寻常小媳妇不一样,老三有现在这样的好造化,离不开吉祥的帮助,单就这一点,吉祥就甩开寻常小媳妇一大截,不仅婆婆王金秀不看轻她,反而尊重又喜欢。
得亏王金秀犹豫了没直接进来,不然又要想法子叫他们分床睡了,周老三应了,让王金秀把家中伙计都喊到堂屋呆着,他们一会就出来。
为了办好千人宴,周老三想出一个很妙的计划。
他知道宋文琛的疑心重,却故意不告诉他吉祥饭馆筹备的进展,一直逼得宋文琛自己开始采买,才派伙计告诉宋文琛他的整个计划,把宋文琛给气得半死,大骂周老三狡猾,害他白多花了许多银子,周老三双手一摊无辜道。
“若不如此,这戏就演的不真,那些在附近盯梢的人就不会撤走,我都是为了宋掌柜里着想啊。”
宋文琛哑口无言,反正他多费了银子还得对周老三感恩戴德呗?
想想,好像也是,宋文琛新进的一批干货,好端端的放在库房中保存,又被内鬼给弄坏了,宋文琛一时揪不出内鬼,办宴席的材料屡屡被毁,凭他个人的本事,注定是办不好这次千人宴的,而且,这一次宋文琛要的是体面,挣钱多少倒是其次,只要宋老太太将当家人的位置给他便好,其中主次,宋文琛拿捏的清,周老三自然也明白,才会放手去操作。
办千人宴所需的食材周老三已经让吉万成、周虎生、周家老大老二兄弟买齐全了,中间虽有波折,总归是有惊无险,东西买回来周老三既没让运回村,也没运到饭馆里来,而是让周虎生出面,把黄沙河对面小村子一个闲置的院子租赁下来。
黄沙镇依黄沙河东岸而建,因为东边地势平坦,宜居,而西岸多是陡峭山崖,一涨水山洪便顺崖而下冲毁田地,久而久之,西岸的村子越来越少,不过每年冬天,会有不少人砍伐西岸山上的树木烧炭,周虎生租赁的小院就是烧炭人建立居住的,院子需要晾晒木头倒是宽敞,四周也没有住户,说一句与世隔绝也不为过,不过,只需一艘小船,就能从繁荣的东岸到达荒僻的西岸,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周老三想的是,将宋氏饭庄的伙计们都运到西岸的小院里,乔玉香作为主厨跟过去,他和周铁牛加上周家老大老二作为管事,督促伙计们做菜,菜做好了直接用船送到对岸上菜,一刻钟不到的路程,足以保证菜肴还是热气腾腾的。
“这季节还有桃呢,真甜。”周老三看见桌上的篓子里有两个圆圆的大桃子,自己拿了个小的啃了一口,还剩一个周铁牛瞧上了,可惜手没周老三伸得快,周老三拿起塞到的吉祥手里。
桃养人,吉祥也爱吃。
周铁牛咽了咽口水,只好拿起旁边的枣吃,吃着吃着才想起乔玉香,连忙捡了几颗红彤彤的塞给他玉香妹子,“吃枣,也甜。”
乔玉香咬了一口,滋味果然不赖。
只有葛秋孤零零的嚼着花生,觉得他们一对两对的可真腻歪。
王金秀又往门口跑了几趟,终于看见一辆牛车摇摇晃晃的进入巷子,停在了院门口。为了尽量低调,周老三在日暮时分才包了一辆牛车去周村接周家老大和老二,牛车到周村的时候天还没黑透,有村人纳罕的问兄弟两个要去哪里,周家老大不擅撒谎,一时语塞,还好周家老二脑子灵光,笑答道,“去百宝镇舅爷爷家。”
周村人人都知道周虎生家在百宝镇有一门富贵亲戚,每次去百宝镇,王金秀都能捞着不少好处,什么吃的、用的、穿的都有过,村里人谁不羡慕。
“哟,还使牛车来接你们呐,可真好。”
“嘿嘿嘿,好,一家人当然都挺好,走哩。”周家老二寒暄两句落了车帘子,让车夫赶紧赶车走,此刻兄弟俩还不知道老三秘兮兮的喊他们去镇上做什么,只捎话说要到镇上呆两三日,让带些简单的行礼,安顿好家里的活计,但无论如何,一定是好事情,和采买的东西有关联。
罗娟儿和慧香一听高兴坏了,赶紧帮男人收拾好小包袱,巴不得他们快些走,整个周家人都晓得,这回是要发达了。
这人遇见了好事情,心情就是不一样,第二日清晨罗娟儿照例提着桶去河边洗衣裳,碰见几个有过节的妇人炫耀新得的铜簪子,铜手镯,往日罗娟儿该生闷气了,今儿破天荒的哼哼起小曲来,哼笑一声道,“铜簪子嘚瑟什么,改明儿我打一支银的给你们开开眼。”
钱没挣到手,罗娟儿的人已经膨胀了,而且膨胀的相当厉害。
村里人谁不知道,周虎生这三个儿子分家后,就数周家老大过得最艰难,这两个月是挣了些,不过听说小儿子猫儿将来也要学三叔去学堂读几年书的,周家老大挣了钱也该给儿子攒束脩钱,哪里有余钱给婆娘打首饰。
“你这婆娘是失心疯了,还银簪子哩,发梦呢?”
罗娟儿真想说你们这群人懂什么,我家男人去镇上同老三挣大钱去了,回来亮瞎你们的眼。这几个妇人还在笑话罗娟儿白日做梦,刺耳的笑声针尖般戳着她的耳膜。
罗娟儿抿着唇受着嘲笑,忍不住想把事说出来炫耀一番,可婆婆和老三还有吉祥千叮咛万嘱咐过,她又有些忌惮,万一真因为她这买卖黄了可怎么办?可她转念一想,这几个没见识的妇人就算听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咳咳咳。”罗娟儿清了清嗓子,挺直肩背,拿捏起腔调来,正要开口,冷不丁的被人捏了一把腰间软肉,疼得罗娟儿跳了一下,回头就要骂人,看清楚是慧香后才闭嘴。
慧香这一掐那是下了狠手,越疼越好,免得大嫂管不住嘴巴坏事。
“大嫂,猫儿哭了找娘亲呢,快回去哄哄他吧。”
罗娟儿不知道慧香听了多久,有没有发现自己险些泄密,她惶急慌忙的站起来,提着桶就往家奔走。
“呼。”慧香长舒一口气,暗道好险,大嫂这般不谨慎,等婆婆回来她一定要告状,让婆婆好好给大嫂里一立规矩。
而二十多里外的黄沙镇上,已经有了大动作,昨晚周家老大老二到了以后,立刻被喊到堂屋里,一边吃果吃花生,一边听吉祥和周老三说事,千人宴这桩事乡下人也听过,那是镇上有钱有权人的活动,周家老大老二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千人宴扯上关系,不仅有关系,还关系匪浅。
“大哥,二哥,你们也不用做啥,只要盯着院里的伙计做事,不让外人靠近,不让里头的人出来就成了,一点都不苦,也不累,不过,这盯人是成事的关键,大意不得,你俩和铁牛还有我两班倒,两人一组,每组盯六个时辰,娘和乔玉香盯灶房里的事。”
“吉祥带着小贵和葛秋守着饭馆。”
周老三把安排都说了,这安排和吉祥过了好几遍,确保方方面面都想到,不会出差池才执行,眼下活禽、干货、调料还有柴禾木炭,炊具等都已经运送到了西岸的小院里,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