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少年垂落的额发,她旖旎地用自己的鼻梁抵住他的,看似温驯地垂下眼。
“不论你的敌人有多危险,我们都不必靠近,得知他们的大体位置就可以发动远程空袭打击,没有国家有能力拦截我的导弹。”
“我真的非常好用。要让我留下来吗?酷拉皮卡当真不想要我的力量?”
酷拉皮卡猛地一把推开她。
六号背着手站在原地,看他对自身动摇感到绝望的美丽瞳眸,握着枪的手因过度用力发抖。酷拉皮卡的模样就好像被她迎面捅了一刀、血淋淋划开胸腹似的不可置信且痛苦不堪,如同重压之下的玻璃艺术品,摇摇欲坠地布满了裂纹,随时可能崩裂成亮晶晶的透明碎片。
但这个人的内心有一个无法被毁灭的核。无论经受什么,他都不会允许自己轻易放弃某些东西,于是苦患慢慢迭加,直到将生命本身变成受难。
……所以她才不想说这种话。好像成为了他无数苦患的施加者之一。
“连将我视作单纯的工具都做不到的酷拉皮卡,人类的尊严与思想在你心里是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一旦你发现敌人也是拥有你所认同特质的‘人’,酷拉皮卡,你会放弃还是下手?”
适应杀戮乃至战争的代价,对于酷拉皮卡这样的人,比能付出的所有还要高昂得多。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该留下来。”她说。
……
淅淅沥沥的雨直到晨起也没有停止,黎明的天空灰蒙蒙的,如同洇开水的素布,沉重且潮湿。
泽比回到下榻的旅馆时,手里小心地提着一只小型竖方形的保险箱。开门前他就察觉到屋子里有人,还是他心心念念的猎物,因此虽然感觉不对,却凭着对力量和经验的自信拉开了门。
猎物坐在他的床头,手里翻着薄薄一册笔记本,见他回来便随手往裙子兜里一揣,定定地凝视他。
“……你怎么来了。”
相对于大多矜持的宫廷与城市女孩,她的坐姿缺乏礼仪,随意并着腿,裙摆柔软地遮住脚踝。可是被那双林鹿般的,扑闪着睫毛的黑眼睛看着,就绝对无法认为这是冒犯。
他要把这讨人喜欢的家伙做成一个头颅装饰品挂在墙上,虽然及不上刚拿到的这对要上交给切利多尼希的连带头颅的火红眼,总归也是可爱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还是故意到我房间里来的?”
泽比问得很随意,他记得老板说过这哑巴姑娘家教不好,也许她本来就会胡乱在自家旅馆里走动,不是吗?她靠近他时,他也没有提起警惕。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呢。
六号轻易地把泽比推倒在床上,握住对方的脖子。这个人想要杀她,但对她这样没有念的“普通人”毫无戒心,她犹豫着是把他哔掉再取血多拿能量还是直接让他失去反抗能力省点事时,门被猛地撞开。泽比的第一反应是推开她去拿保险箱,六号则是调整体内植入体的增殖密度加大自身重量,把他牢牢地按在原处——因为进来的人是酷拉皮卡。
她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改变主意,还闯进这个她警告过战斗力不低的男人的房间里,但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保护搭档是她有意培养的本能。
床铺在念能力者和感染者的角力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响,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起身的泽比脸色变了,“你们是什么人!?是为了火红眼来的吗?”
六号:“火红眼是什么?”
值钱吗?卖了能抵酷拉皮卡花在她身上的生活费吗?
酷拉皮卡:“火红眼?!你是人体收藏家?!”
他显然被这个词激怒了。
保险箱成为叁人视线的焦点,当前重量一吨的六号压在泽比身上,问酷拉皮卡:“你想要那个?打开看看吧。”
原本调情一样抚在男人脖颈上的手现在如同索命的绞绳,她的膝盖压制住他的双臂,重得几乎能压断,泽比勉强靠坚才顶住。
“先生,保险箱密码,谢谢。”
她和蔼地道,手指间冒出类似刀片的东西,割破皮肤,血液染红了他的衬衫。
真的把她当成哑巴的泽比:“……”
他不甘心地咳着,说出一串数字。
“这个保险箱是输错密码就会爆炸、永远锁住或者立刻毁灭内容物那种特殊的型号吗?”
少女俯下-身用额头抵住他的,温声细语,完全不像是逼问。
泽比:“……不是。”
她直起身,“是真话。去吧,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站到便携式保险箱前。他把双刀握在一只手里,右手缓慢地搭上旋钮,静止了几秒。蓝色长袍的下摆错觉般的颤抖被更大幅度的波动打断,酷拉皮卡深吸一口气,指节转动,迅速旋开小小的数字锁。
咔,咔,咔。厚重的小门慢慢向外打开,泄露出内置冰块的寒意。几近于无的霜气消散,漫上白雾的圆柱形容器内,一颗头颅静静悬浮在防腐液中,是熟悉的面容,是陌生的表情。
那是派罗的头。男孩停留在和他分别的年纪,死亡前绚美的火红眼透过玻璃,无地注视着外面鲜活的世界。
六号的角度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只能看见酷拉皮卡手里的刀向下滑落,搭过他的小腿轻轻磕在地上。
最初的两叁秒,酷拉皮卡注视着里面的东西,眼睛没有变红,表情没有变化,一动不动,仿佛一具被灰尘掩埋的提线木偶,在试图回首的刹那才意识到,无论哪一根能牵住自己的线,都早已在时光冲刷下不剩残骸。
他站在那里,好像就在这个瞬间和回忆一同死去了。
而活着的人才会有感情,漫涨而起的悲伤如同海潮,迟来又汹涌地淹没了他深爱的家人,将他们带走,变得遥不可及。所有的思念怀恋都在此刻化作利刃,绞烂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温柔哀伤的水红色浸透了少年的眼瞳,让它们看上去像是心脏伤口流出的鲜红血液,被滴入的眼泪所稀释。
『酷拉皮卡,你能帮我找医生,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遮掩了朝阳的雨水被风轻扫至屋檐,金发少年缓慢地蹲下-身去,正对着友人的容颜,呼唤声比雨声更微弱。
“……派罗。”
『但我们之所以想去外面的世界,是因为读了d·猎人,对吧?』
『是因为我们也想经历那样的冒险,也想尽情地享受外面的世界对吧?』
时隔许久,酷拉皮卡终于在这一个黎明的早晨再次见到久违的挚友。
『和我做个约定吧』
『等酷拉皮卡回来的时候,你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你快乐吗?’——我会这样问你的。』
然而横亘在那一个黎明与他之间的,是比时光更无情的死与生。
『希望你的旅程能让你打从心底里,回答我说‘嗯’!!』
“我回来了。”
等待他的那个人,已经无法再履行约定了。
看的人不多
果然还是我写得太糟了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