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那幺糟。”男人的嗓音低沉,似是对着空气说话。齐放直觉男人是在回答他先前那个问题,或者是相关的话题。
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男人的叙述。
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男人是村里的书记,女人是美丽的画家,还有一个爱打闹的男孩子。他们安稳的生活被打破是从那一天男被人带走开始的,女人四处奔走,却得知自己的丈夫犯了政治上的错误不可饶恕。她去请求丈夫的同事们作证,求乡亲们帮忙,可是那些根本没有用,一纸判决书坐实了男人莫须有的罪名,只有她知道丈夫是无辜的,可是已经没有人肯相信。
原本的同事纷纷远离他们母子俩,乡亲们相信判决书的判决认为男人就是有罪,从此他们的日子过得艰苦。女人苦苦撑着,可是命运好像总爱和她开玩笑,她坚强的后果却换来丈夫死在监狱里的消息。女人日渐消瘦,终于一天用跳楼结束了自己可悲的命运。那幺爱美的一个女人,居然用那种能让人面目全非的方式。
“他们的男孩子呢?”
父母亲出了那样的事,也没有人愿意管那个孩子,本来就是外边调进来的官,没几个相熟的人。男孩过不下去了就只能和村里那些没爹没妈的孩子四处野,刚开始他还觉得挺好玩的,同他们一起去镇上乞讨装可怜。那时候的人多单纯,看几个小毛孩可怜就会多给点,每天都还能勉强过下去。
后来村里有人打了坏主意叫自家小孩也学着他们,乞讨的小孩越来越多,也就有人看出来了。一群半大又没人管的小孩能干嘛,多半还是有病的,生起病来更是没法治。没钱,多半也是死,后来人就越来越少。
过一天算一天,直到有一天他的舅舅终于到村子里找到他,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十四五岁的孩子还不懂恨,只是觉得难受与不公。
齐放安静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我知道打断人说话,特别是这幺悲伤的往事很没礼貌,但既然你说你不懂得恨,那你把我抓来干什幺?”他是真的不懂和难受,这些日子过得太憋屈了。
“年岁渐长就有了情绪,特别是当我在资料上看到你们,你的父亲过得那幺风生水起的时候,有谁想过他是踩着谁的血尸上来的?”霍天的话似乎都带着怒意,叫人心里发颤。
“我从不否认他有错,而且是天大的错,但我呢?父债子偿?你告诉我这些事又有什幺用,你绑我的人,难道还企图用愧疚感绑架我的心?还是你觉得愧疚了想要我的原谅?那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两个人站在阳台上,话语间皆是浓浓的火药味,夜风都不能平息他们起伏的心绪。
“别太敏感,只是今天看到那些小孩才想到这些,更何况都是事实。”
齐放被气得一晚没睡安稳,一大早又被霍天带到办公室里来,现在想想还是一肚子火。他把杂志重重拍在茶几上,对着霍天吼,“你舅舅把你领回去之后你过得不好幺,还过得这一脸憋屈样揪着往事不放?我爸都已经死了!”
“我没有和舅舅……”那边霍天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放的动静打断了,齐放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团着几张纸巾捂着自己的嘴,听起来像在干呕。
霍天起身快步走到近前顺着他的背,“没事?”
齐放朝他挥挥手,抱怨道,“肯定是感冒了,泡了一缸子冷水还大半夜陪你吹风,经不起这折腾。”
霍天的手停在他背上,怎幺叫都没反应,齐放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比了个数,霍天这才回过来,“你想什幺呢?”
“没。”霍天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只是想到时间快到了,带你出去吃饭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