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夏日,热闹又迷人。白天,村民都到大田里劳作,多热的天,多大的雨,也从不间断。夜晚坐在屋前屋后,摇着大葵扇乘凉。年轻人都喜欢挨家串门,或成群结队到河里游水,到祠堂里听老人讲古,或跟五虎将学武艺。
赖龙将年轻人组织起来,编好班次,轮流在祠堂里过夜。子文来编县志,占着了地方,虽然没地方睡觉,年轻人晚上仍然喜欢来玩耍,到半夜才回家去。子文见赖家村人,娶的都是外村的老婆,七八千人的大村子,没有一个娶本村人的。以前赖姓人喜欢与河口村对亲家,自从械斗之后,两村联姻的人急剧减少,好些赖姓人舍近求远,到伦和,布袋村去物色新娘,有的甚至到英州的浛洸去,每次来回的车马费用也不少。子文说:“赖家村那么多姑娘,你们为何要舍近求远呀?”年轻人说:“娶了同姓女子做老婆,是不准进祠堂的。”子文翻看赖家族谱,五百年竟没一户破这祖规的。
好在赖家村人虽然不是户户大把钱财,也不愁衣着,更兼村风良好,人们和睦相处,附近村庄人家,都喜欢将女儿嫁到这里来,有好几户一家几兄弟,娶人家几姐妹的,堂姐妹是娌妯的比比皆是。这种亲上加亲的联姻,又加重了赖家村的凝聚力,在村中,一个十户八户的小家族,婶母们你叫我姨妈,我叫你姑姐,几乎都可以找出八辈子的亲戚。每家每户,做起红白喜事,是不愁没人来凑热闹的。
书春十分喜爱这地方,在这里,她每日都被浓浓的乡情包围着,端午节,这家请她吃糍,那家请她吃粽,姑娘们整晚围着吱吱喳喳,说这说那。书春虽然喜爱幽静,更喜欢和姑娘们谈天说地。书春有时突发厅想,如果子文身体康复,她和子文在一起在这村庄和乡人一道,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是一件多美的事!
老校长家里要修房子,抽不开身,让书春来村校代两日课。萧湘和书春很要好,两人无话不谈。萧湘很敬佩书春,也很同情她,俩人对赖府大院,都有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书春羡慕萧湘,子寿敢说敢做,一辈子只爱萧湘一个,萧湘是多少幸福!书春和子文的缘分只是月中月,镜中花。“三月桃李九月开”,现在桃李恐怕没有结果的希望了。
书春仍然不甘心,如果进入赖府,就算做个有名无实的妻子,她也情愿。
书春觉得萧湘有些事儿要瞒着她,听子文说过,子寿和萧湘好像替游击队办些什么事,子寿让共产党赤化了。书春是不大相信的。她知道共产党是替穷人说话的。专门“劫富济贫”,子寿是个怎么的“混世魔王”,也不会糊涂到跟家里对着干。
然而,书春见到子寿和萧湘时常关起房门,老半天不出来,也不像情人的卿卿我我。后来看到那个新教员时去偷看,以为是年轻人好,也不在心上。
一日下午,学生早已放学,有个陌生人来找萧湘,新教员又走房门口竖大了耳朵。书春看不过去,走过去开玩笑说:“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啊!”新教员搭讪着走开了。书春想把这个可笑的事告诉子寿,上前敲开了门,谁知房中有个陌生人。书春一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退出来,没多久,就听到校门传来一阵脚步声,子寿气喘吁吁跑进来,敲着萧湘房门叫:“快跑,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