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一早起来。发现不见了两袋大米,大声叫喊:“不好了,昨晚大贼来光顾,将大米偷走了!”大家围过来七嘴八舌,有的说是土匪抢走的,有的说是游击队拿走的。一个纤夫说:“怪不得我昨晚看见雷老虎带人来抢东西,还以为是做梦呢!”船家说:“雷老虎来了,我们还有命,八成是游击队来拿的。他们拿走两袋,还剩一袋。还有良心。”
船家看见一条米路,从船舷撒向栓板,一直撒到梳妆台上去,便和纤夫一道上岸观看。子寿怕他们发现秘密,让船家赶快离岸开船,本想马上回元城去,想了想又开往池坪墟,把剩余的一袋大米送给了天后宫。
天后宫是间又破又旧的小庙宇,座落在滨江河边,庙里只有几个老尼姑,听说县城有人送大米来,感动得一齐合掌念经。子寿不知道这儿有间天后宫,问萧湘是怎样得知的。萧湘说:“我是乱说的,听老夫人说过要来滨江的庙宇上香,我还想说这儿有间尼姑庵,怎么就让我撞对了。”
池坪是个很小的墟场,这儿是元江最远的乡镇,过了池坪,就不归元江管了。这儿的人家整蓑衣做竹帽,有人靠此发了财,到澳门去做生意,这间天后宫说是那人回来捐建的。今日是墟日,来赶墟的人不多,比起伦和墟人头拥拥的景像,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儿有个小小的乡公所,今天游击队来袭击,明天土匪来抢掠,墙头不断变幻大王旗。有次王大胆匪帮领几十人包围了乡公所,缴了陈督军派来十几个人的快枪,此后乡公所再没派人驻守,只是让三鞭子和候营副时常从伦和派兵来扫荡。
在池坪玩了半日,始终不见六指仔出现,也不知怎么去通知游击队。看看太阳已经过午,船家催着回去,二人只好登船回家,回程船轻水顺,次日早上便回到元城。子寿并没急于回家,在石围村待了几日,说是要等游击队的消息,其实是想和萧湘在一块。白天,子寿到赖家村找五虎将学武,晚上就去村校和萧湘玩,直到大半夜才回到赖家祠堂睡觉。
赖龙接替了七叔公的工作,帮赖长生管理石围嘴村的几千亩粮田。老夫人已将此地收入划作慈善基金,名义上是由子寿管理,子寿却不管不理,全交由赖龙去办。赖龙是个醒目人,自从上次村民械斗后,便购置了快枪十支,子弹一千发,还有雷管zh药一批,全部放在碉堡楼上。另外又运来盐米油醋,衣服药物,楼顶置着两只大水缸,人在雕楼里头,即使十天半月不出来,也毫不碍事。
赖龙拿出账本,要向子寿汇报田亩的收支情况,子寿说:“你自己掌握就行了。”赖龙说祠堂里还储有陈年大米一百担,已放了两年,正准备卖掉再购置新米。子寿说:“你将三十担运到福源米行,去归还我们的欠数。”
这次运去滨江的大米,是子寿从福源米行暂借的,祠堂有米,正好顶数。赖龙做事雷厉风行,次日便雇船将大米运去福源米行。刚卸完贷,看见子武领着两个护商团走过来,赖龙远远就喊:“子武哥,你家欠福源的三十担大米已经还妥了。”子武觉得莫名妙,说:“赖家什么时候欠人家的大米了?”赖龙说:“是子寿说的,福源老板真小气,说我们的陈米,没他的新米值钱呢。”
子武一肚疑惑走回家,半路上让三鞭子叫走了。三鞭子和子武喝了几杯酒,说了子寿运大米到池坪的事。三鞭子瞪着红红的眼睛说:“子寿能做出什么正经事?他的未婚妻更是可疑,每次捉共产党都碰上她,难道就这么凑巧?我已派人去池坪,看看有没有送米去天后宫,如果没送去,那更值得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