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天大亮了,彩风靠着子文身上睡着了。子文脱下外衣给彩风披上,见书春毫无疲倦之意,说:“你也睡会儿吧。”书春说:“我睡不着。”子文握住了书春手,觉得她的手凉凉的,看她衣衫也单薄,犹豫着要不要把外衣让给她。书春说:“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会左右为难,既然忠孝不能两全,你还是顾全大局吧。”子文心中一阵感动,把书春的手握得更紧了。
又是一声辟雳巨响,彩风猛然大叫“救命!”书春摇着她肩膀说:“我们还在碉堡楼呢!”彩风说,她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正在祠堂熬粥,一群妖魔鬼怪追着一个人进来,彩风看清来人是赖虎,赖虎见无处躲藏,竟爬上灶间,揭开锅盖,一头跳进沸着的粥水里。吓得彩风大叫救命。彩风说:“幸亏跳进锅中的不是四叔,看来,赖氏五兄弟是凶多吉少了。”
这雨下得突然,收得也干脆。一声巨雷后,乌云散去,太阳已露出脸了。碉楼前又传来一阵喊叫声。子文以为又有人来打斗,紧张起来,彩风听出喊叫声是子武子寿兄弟,欢叫着说:“三叔四叔来了,我们快去开门。”
子文见到子寿,兄弟俩抱作一团,庆贺劫后重生,书春也紧紧拉住父亲的手。子武说:“今天让你们担惊受怕,回去叫父亲摆洒给你们压压惊。”子武一身黄布制服,腰扎黑皮带,挎着左轮手枪,样子威风得很。见他带来的十个护商团丁,个个背着七九步枪,枪尾还安上刺刀。
兄弟三人正说着话,一阵哭喊声传来,赖龙兄弟抬着七叔公走过来了。随后跟来几百族人,个个头发凌乱,脸色铁青,全身湿透。七叔公躺在在一张门板上,脸如土色。赖龙兄弟抬着门板,慢慢走入祠堂。
子文急忙走到七叔公前面,问:“七叔公,你怎么了?”七叔公肚子被人打了一铳枪,穿了个碗口大的洞,连肠子也露出来。他双目紧闭,嘴巴蠕动一下,却说不出话来。书春连忙到厨房盛了碗水,喂给七叔公喝。族人说,昨晚七叔公整个晚上都领着族人救火,谁知房屋越烧越多,打斗越来越猛烈,七叔公上前与河口村人论理,谁知被人家暗中打了一铳枪。
子武说:“这些刁民太可恨了,要抓他几个回来治罪!”族人说:“一切事端都是河口村引起的,他们还说要拉赖长生大爷呢!”“他们无端来烧我房屋,打我族人,杀我猪羊,大白天欺上门来,真可恨!”“他们不怕死,我们也不要命了。明日去扫平河口村,誓报一箭之仇!”
族人群情激动,祠堂来人越来越多,有好几千人,差不多能走动的族人都来了。忽然,七叔哼了一声,众人连忙围上前说:“七叔公,你……你还好吗?”七叔公张开了失的眼睛,望着众人,望着子文兄弟。子文伏在他跟前,拉住他的手说:“七叔公,你放心,师爷叫来了火船,待会儿送你到城里医治,你会没事的。”七叔公也不知那来的力气,紧紧拉住了子文的手,仿佛拼尽力气说出了一句话:“要和……为贵……”刚说完话,便闭上了眼睛,拉住子文的手垂了下来。
七叔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