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维在旁边转了两圈,硬是没把自己挤出去,愤愤不满地跺了跺脚,但看起来已经习惯了。
“呵——”娜仁转过身往里头,“谁看谁是狗。”
清梨不解地拧眉,“此为何意?”
娜仁头都没回,指了指身后,“狗粮!”
清梨仍是不解,愿景也是一头雾水的,但不影响她们齐齐跟着娜仁转身往回走。
这会在这里看着,可真是别扭极了。
半刻之后,小夫妻终于诉完衷肠,或者说是发现事态不对,打算回头再细细诉衷肠,这会还得先来见长辈。
娜仁喊人添了碗筷软墩,叫安隽云坐下,然后看了看自己周围这群人,忽然觉得如果太皇太后她亡夫看到这一幕,恐怕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这一桌子人代表着什么啊?代表着满清皇室已将被前明大族遗后给渗透了!
啊,如此盛景,不饮一杯可惜了。
娜仁如是想着,一面摸着酒壶给自己斟了杯玫瑰葡萄酒,酒味不浓,但上头醉人,琼枝素日不允她多喝,今儿个难得摸到空档,自然要喝个尽兴才是。
楚卿注意到这一幕,似有似无地轻笑一下,唇角似乎微微勾起,但并未出声劝阻。
寒暄几句过后,娜仁问起安隽云是缘何匆匆赶来。本是有几分促狭揶揄之意的问话,实在暗中打趣他粘人,离不得皎皎。
安隽云却笑了笑,道:“是汗阿玛传口谕来,叫儿臣到南苑行宫来。”
“他还怪有成人之美的。”娜仁没成想会听到这个答案,着实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些年康熙在安隽云面前是摆足了泰山大人的架子,又给安隽云使足了绊子,可以说行为举动叫娜仁轻而易举地就能够联想到那些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
当然只不过是个比方罢了,康熙下手还是没有那些婆婆那么狠的。
而如今,康熙主动叫安隽云来皎皎身边陪着,可真是出乎娜仁的意料。
安隽云温吞地一笑,皎皎若有所思,“许是京中局势不大好,汗阿玛想您在南苑住到年下,又因我也在这,不忍我们夫妻长久分隔,也是怕我半途想念隽云,辞别您回京,才叫隽云过来。”
她打小在宫中长大,对康熙的心思能摸出十之五六来,对宫里头那些门道更是门清,这会不过略一思忖,便说了如此一番话。
娜仁顿了顿,沉默几瞬,又轻声道:“如此也好,咱们在这边住到年下在回宫,人多了也热闹。”
“是。”皎皎微微一笑,点头答应着,可惜笑意不浓,似有怅然与无奈。
康熙这是明摆着要他们远离是非之地的意思了。
摸清康熙的心思,皎皎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连用了几杯酒,颇有些不管不顾借酒消愁的意思。
她素来是克制、周全、稳重的,这会放纵看着也不太明显,只是举杯频繁了些,娜仁将此尽收入眼中,略感无奈。
皎皎太过重情,康熙说这既是皎皎的好处,也是皎皎的坏处。
但她却觉着并不尽然。
重情是好处,却不会是坏处。人若是连情念牵挂都没有,那么他站得越高,越会叫旁人胆战心惊。
如今皎皎这样,便很好了。
她太过清醒,所以这会她注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回京师,因为她知道,即便此时回去了,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如此,但求一醉吧。
娜仁按住皎皎伸去酒壶的手,笑了,道:“风一吹,这酒有些冷了,等我再筛酒来,咱们碰杯同饮。”
安隽云与楚卿齐齐起身,道:“我来。”
目光相触,楚卿平淡从容,安隽云平静温和,二人礼节性错开目光避过头,皎皎笑着对楚卿道:“你坐下,让隽云去吧。”
她拍了拍安隽云的手,安隽云笑着一握,然后绕开软墩去风炉那边筛酒来。
殷红的酒质盛着白瓷杯中,香气馥郁芬芳,有葡萄的酸甜诱人,又带着玫瑰的芳香。入口微甜、微酸、微涩、微苦,滋味交杂,恰到好处地中和在一起。
若论品质,自然比不过内务府中那些各地进贡然后窖藏十几年或数十年的美酒,但味道却比那些更酸甜适口,又是娜仁亲手酿造,意义更为不凡。
近是一壶下肚,皎皎脸颊终于微微有些酡红,却分不清是酒意上头,还是微风吹的。她轻笑着,目光有些散漫,犹带慵懒,捏着娜仁的袖子,仿佛控诉,“外头的酒都没有您酿的好喝……还说是什么百年窖藏,味道一点都不好,那些个洋人也不知是什么舌头……”
娜仁听了,便知道她是醉了,或许也有些借着酒劲撒泼,娜仁没有探究,而是一面用手贴了贴她的脸,确定不是十分滚烫,一面笑道:“那等你们下回走,额娘多给你带些。你这话说的,额娘便是厚着脸皮都不好意思应了。”
即便没听皎皎仔细说过,她也能隐约知道皎皎如今在外地位不凡,是几国王室的座上宾。用来招待她,又是百年窖藏的好酒,恕娜仁见识浅薄,只能以自己认知中价格昂贵的所谓“82年拉菲”这等来代表。
其实她对红酒研究不多,前世喝的更多的是自家酿的酒,她爸爸很会酿果酒,每年都会酿一些给咱家人喝,产量不多,还曾有人开出高价买,自然未果。对红酒的认知,就是小说里霸总们的装逼器……嗯,还有都市小说里的打脸器。
82年拉菲,恐怖如斯。
但即便她了解不深,也知道好红酒的口感是很细腻的——曾有人送给她爸爸一支,据说市价有五位数,她跟着喝了,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滋味不错,就是喝着有点上头。
而此时皎皎这样说,只是为人母后,难得地在额娘面前表露出娇气的一面。透过酒,抱怨离家在外的种种不顺心。
她想做得事倒是做得顺畅,但路上不免经历些磨难。娜仁记得有一年她回来过年的时候一直带着妆,娜仁直觉不对劲,偷偷扣了一下她的脉,只觉得有些虚浮无力。
娜仁对医术的了解更多在养生一道上,对“望问切问”并不精通。后来还是叫唐别卿借请平安脉的由头给皎皎请了脉,听他说皎皎气血虚弱,似是受了什么伤尚未大愈。
那是娜仁所知的,最凶险的一回。
旁的不顺,皎皎不叫娜仁知道,娜仁也听不到。但知女莫若母,何况她也曾是孤身离家在外的人,饮食、气候……诸多不顺,最后都会化为委屈,离家在外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