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可看他那面色,省得是省得,能不能做到就两说了。
娜仁满心的无奈,摇头轻叹两声,抬步离去了。
这件事起与三阿哥剃头,结于三阿哥被削爵,解决得干脆,后续却不少。
听闻荣妃出手亲自发落了三阿哥院里的一个妾室,又说三福晋为人手段太过和软,赐下了一个嬷嬷到阿哥所,言要整顿风气,不可再有狐媚惑上之举。
三福晋算是吐气扬眉了,她与三阿哥的感情是好,架不住三阿哥多情,屋里也有两房得脸的妾室,是她从前不好轻动的,如今佛拉娜出手整治,三阿哥一句话都没说,任佛拉娜施为。
但同时,佛拉娜此人到阿哥所的行为,也算是打了她的脸。
主母进门当家多年了,婆母忽然赐下个嬷嬷来整顿后院风气,可不就是对当家人有所不满吗?
三阿哥因此颇为愧疚,常对三福晋言是他连累了三福晋,三福晋对此倒不甚在意,只笑着道:“额娘赐下人来教我做事,是我的福气不是?长辈的慈爱,咱们做小辈的,受着便是了。”
三阿哥心中大受感动,情不自禁地展臂揽住三福晋,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着,仿佛也相互汲取着力气。
三福晋一头乌发只用玉扁方松松挽起,比之往日温和斯文的模样,发丝松散,又添上几分慵懒随和。
她倚在三阿哥怀里,仰头看着他,一双水润明媚的眼眸中满是信任。
三阿哥不由动容,轻轻为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低声道:“我会好好对你的。”
“妾身相信爷。”三福晋将头贴在三阿哥肩上,盯着窗外繁花似锦,眨眨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收时节,绊住留恒的脚几年的庄子上终于有了结果。
经他们改良过的稻种,亩产从一石多(240斤)达到了三石之数,最高亩产甚至足有五百七十斤,已超过四石。
且这并非是在康熙于御园中试验种植十余年的新稻种的基础上进行改良,而是于原有稻种上改良,这两倍多的进步,足够叫人欣喜。
这至少说明,当下的稻种改良方向是有可取之处的。
要知道,康熙早年发现的早熟稻种,经过十余年的培育,虽然产量曾有突破过三石,但并没有稳定住,然后浮动极大,农官绞尽脑汁,也没有摸到其中的关窍。
留恒他们培养出来的这稻种,每亩出产颇为稳定,能够保证每亩最低出产也不少于三石。
而从御园讨过去的稻种,经过两年的耕种,不仅能够保证每亩三石产出,还有最高峰值五百三十斤,可以说是接近四石了。
康熙并不是贪心不足之人,拿到从庄子上递来的奏章时,心中已十分满意,正打算嘉奖留恒与和他一起在庄子上奋斗了好几年的那些人。
对此不满意的,恰恰是留恒和他的团队本人。
他们对改良稻种本来怀揣着很大的期望,从前预估每亩至少产稻六石,这最高亩产五百七十斤,可以说是重重地打了他们的脸。
即使这个目标期许从未向外传过,留恒心中亦十分不快。回京之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里反思几日,再入宫时便提出想离京出去走走。
娜仁从听到粮食产量那一日,便料到会有这一天,故而并不惊讶,只淡定地命人斟茶上来,然后问留恒:“你想要往哪边去?”
留恒心中俨然早有盘算,从容镇定地道:“因技术手段受限,许多在稻种改良方面的设想如今想要实现并不现实,根据子帧他们的预估,即便明年在稻种上再加以改进,亩产也不会超过八石。我于技术上不算十分精通,如今正是记述艰难的关口,即便留在京中,只怕我也帮不到什么。
故而我打算从他方入手,提高水稻产量,暂时将稻种改良全部托与子帧他们,我再带一部分人,另谋他法。南方气候炎热,汛期长,皇伯父御园中的早熟稻种,经过子帧改良,亩产虽然没有稳定在六石,但五石也能够保证,如果一年能够保证两季成熟,虽然亩产可能会有所损耗,但也数目可观。”
他们认为改良稻种发展的空间更大,故而并不打算放弃,但御园稻种现在的起步值更高,留恒也不打算放弃。
那就不如两手都抓。
御园稻种生长周期短,即使在现在看来产量前景不如改良稻种,但如果能够达成一年两熟,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娜仁听他这样说着,也觉有理。
她并不是农科出身,又从小被家里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以说能分出几样粗粮便是她于农产品上的极限了,做村官的那几年,倒是跟着下过地干过活,但彼时当地的主要经济作物是甘蔗,与世隔绝的时候倒还种稻子,后来迅速倒戈,开始随当地大流种甘蔗,村内种植水稻的不多,她也就没多了解过。
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当时的水稻亩产和如今的水稻亩产,是天壤之别。
她心中暗骂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又后悔当年没多往农学院跑,不然只知道一个杂交水稻,却不知究竟是怎样实现的,半点忙都帮不上。
好在留恒入宫也不是来找她帮忙的,这几年都是,他每每遇到什么技术上的苦难了,便会回京到永寿宫里来坐一日,并不是需要娜仁帮上他什么,只是需要一个能在心灵上给他加油打气的地方。
娜仁明白这个,也只能在精上给他加油打气了。
这会留恒说起这个来,娜仁干脆地点头,“这些我不懂,不过我可以帮你劝劝你皇伯父。出去逛逛也好,总是困在京师中,脑子都锈住了,出去走一走,没准就有新思路了。你说的两季稻我觉得可行,不过想要实施,要么你在江南圈地,我给你指个路,多少能帮上些忙;要么就从你皇伯父那边,叫当地官员配合你。”
留恒摇摇头,“此事成与不成尚是两说,还是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了。”
“那就买地圈园子,手里钱够吗?回头我和你李姨母说一声,她在江南有人,叫她安排人帮你,你过去之后上门找人,免得买地的时候受人算计。”娜仁道。
留恒笑了,“您与皇伯父倒是想到一处去了。皇伯父叫我过去之后找苏州织造李煦,先在苏州选地,试种两季稻。为了减少朝廷损失,我想还是自己买地,皇伯父便说叫李煦替我买地——”
言及此处,少年微微一笑,娜仁便也了然。
康熙这是明摆着叫李煦替留恒补一部分的金钱损失,织造、盐政,都可以说是皇帝的钱袋子,李煦作为苏州织造,腰包颇丰,这也是康熙默认了的。
而如今康熙这流氓做派,李煦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娜仁知道留恒手里不缺钱,当年隆禧和阿娆相继离世,家私都留给了留恒,留恒出宫,她和康熙也都贴补了不少。
便是如此,娜仁想了想,还是取了些银票出来与留恒——她是最不缺银钱的,其勒莫格和皎皎两边的海上贸易都有她入股,如今可以说是一本万利,每年收入不菲,再加上多年积攒下的银钱,只怕康熙也不如她富裕。
毕竟康熙那边进项多,用钱的地方也多,许多银钱不好走国库也不好走内帑,便是从康熙的私库用银。
而娜仁这边呢?大多数时间都是只进不出的,她在宫里住着,也没有骄奢淫逸的习惯,没有用钱的地方,手中积攒银钱颇丰。
给留恒的钱在外人看来不少了,于她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
留恒欲要推拒,却被她止住了,只听她道:“你姐姐当年要造船出海,我也给了她不少,你看这些多,可比起砸在那造船上的,这些还不算什么。你且先拿着,无论你在江南买地用多少,这些也能添补上一份。你们人过去,不仅要买地,也得寻宅院或者建庄子不是?再有日常吃用,都是银钱,总不能全从王府出,或是叫李煦养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