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雍正有一个好处是他不会随意猜疑真正亲近之人,便如历史上的怡亲王,虽然青年早逝,那他未曾受帝王猜忌,也算臣子善终。
而如今看来,留恒与四阿哥的关系是很铁的,他们俩比日后的十三阿哥与四爷,多了好几年的形影不离,革命友谊是自幼打下的,更是不同于旁人。
娜仁这样想着,心里乱七八糟的,总觉着不安心。
好在后来听说留恒一力抗住,没叫这名字传出去了,两方僵持不下。康熙有借此宣扬满人宗室之能的意思,但留恒活得清醒,娜仁能想到的顾虑,他自然也能想到。
这样的僵持最后由娜仁打破,在她亲眼见到那实物之后,惊呼一声:“水泥?!”
然后她又不由懊恼:其实当日听康熙形容叙述,她便感到有些熟悉,却又死活想不起来是什么。如今亲眼见到实物一看,可不就是水泥吗?
随即记忆便纷涌而来,当年死记硬背过的化学式也勉勉强强记起一办,化学苦手的娜仁苦笑一声——这都什么事啊。
其实她对这些东西记忆真的不深,她当年学文科,化学物理都学得稀巴烂,是和她的历史、政治形成鲜明对比的稀巴烂。
若是她能记着这些,早就在外呼风唤雨改善人民生活水平,没准连皇帝都反了,建立民主共和制了。
可这不是没那水平么。
在她的记忆中,水泥似乎不是波兰人就是英国人发明的,和中国人是没大关系。
但如今,这玩意在清朝出现,其中的变数……无非是一个留恒。
娜仁不由转头去瞧留恒,难不成……不会,这小子打小就是由她带大的,脑子里想得什么,她一打眼便能看出来,若真是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没有人能够在两个时代无需适应便无缝衔接,现代人穿越过来,最初总会有些不同之处,比如她当年,出生一声没哭,小的时候睁着大眼睛发呆,把她阿布和额吉吓坏了,生怕她出生就是个傻的。
但留恒小时候的表现,绝绝对对是个正常孩子,该哭哭该闹闹,性子也完全是他阿玛和他娘的结合体,怎么看怎么不想是个穿越过来的。
那就是科技树技能点亮了?
如今娜仁是愈发肯定历史上没有留恒这个人,这样算来,也算是她的蝴蝶翅膀对这世界有了些影响吧。
娜仁长长舒了口气,情变幻莫测。
然而留恒听到娜仁叫出的这两个字,却瞬间一喜,拍掌叫好:“‘水泥’,此名生动形象简单质朴朗朗上口,乃是此物命名的不二之选啊!”
少见他情绪如此激动的模样,可见为了避免自己的名字从此和这土联系到一起,留恒是很豁得出去的。
康熙眉心微蹙,却也缓缓道:“此物用时以水调和,水泥二字倒也适用。不过阿姐怎么想出这个名字了?”
他略带疑惑地转头去看娜仁,娜仁眨巴眨巴眼睛,十分镇定地指了指庭中的两个木桶之中的东西,“水、泥,和一起,水泥。”
“倒是生动形象,简单直观。”康熙失笑,又斜睨了留恒一眼,点点头,道:“也罢,既然恒儿不愿以自己的封号为此物命名,那就叫水泥。这名字虽然简单朴素,但细细琢磨,倒也有可取之处。”
原本安静立在一旁,正盯着那调和出的水泥发呆的太子闻言,眸光闪烁,又微不可见地轻轻松了口气。
娜仁将之尽收于眼中,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笑道:“那这名字算我取的喽?你们爷俩僵持这么久,没成想最后竟是我坐收渔翁之利。”
康熙笑道:“阿姐这名字取得极好,细细琢磨,可取之处甚多,百姓们定然也容易接受。”
留恒默默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直到康熙睨他一眼,方才淡定地收回了目光。
啊,今儿个的天可真是好。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正想着,天边忽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梁九功忙禀:“万岁爷,您瞧那边乌云都聚起来,怕是要下雷阵雨了。”
“把这些东西撤掉吧。”康熙道:“咱们且回殿中避避雨,总算是来了一场雨了。”
娜仁笑着点点头。
留恒这算是一波激起千冲浪,前朝后宫的目光再度聚于这位小小年纪承袭王爵,身体先天不足又常往道观走动,本来被断言为此生怕无甚功勋,不及乃父半分的小纯亲王。
前朝是因为明白水泥之中,而后宫,多半是因为皇帝对于“水泥”的看重。
娜仁的永寿宫再度门庭热闹起来,不少嫔妃凑过来拍她马屁,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多会教育孩子,仿佛她是当代蒙台梭利一般。
当然也有明里暗里说酸话的,宜妃便是其中之一。
她这个人,胆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对娜仁她是怕的,也存着尊敬,但一酸起来,也就顾不上什么了。
五阿哥跟着康熙出征一场,回来不过得了些寻常赏赐。要说阿哥们都是如此,倒也没什么。但如今忽然出来个留恒,却不是皇帝亲子,但打小在宫里长着,又袭了他阿玛的爵位,从前顶多是因康熙的话,叫人当他如皇子一般的待。
可如今他发明个泥巴,叫皇帝十分重视,对他万分抬举,竟连几个在前线立过宫的皇子都不如他!
宜妃对此分外不满,在娜仁面前难免说几句酸话,倒是不算十分难听,她也不敢在娜仁面前十分放肆,不过是说些什么“早年见小纯亲王身子不好,却没想到还有今日的出息”,或是“倒是可惜,纯靖亲王竟然无缘见到儿子建功立业的一天。”
这本不是什么太刻薄的话,正常妇人拈酸吃醋起来都能比这个话要狠。
但落在娜仁耳中,她却觉着分外刺耳。
留恒的身子不好,是先天胎里带的不足,但即便是这样的不足,也是阿娆倾尽一身元气尽力添补过后,留下的空缺,这些年,娜仁与唐别卿花了多少心思,才将留恒的元气逐渐补上,但幼年,留恒几度在生死边缘挣扎时的艰险,娜仁从未忘记过。
宜妃头一句,便是扎在娜仁心里的一根刺。
再往后,更是叫娜仁再也压抑不住火气,勃然大怒,冷冷看了宜妃一眼,沉声道:“若是不会说话,便不要妄自出言,本宫不乐意听痴人蠢话。”
第144章
娜仁话音一落,殿内气氛瞬间凝滞住,多数嫔妃低头闭口不言,紧紧盯着地上铺着的藏蓝底玉兰花纹地毡,恨不得立时便寻出一条缝钻进去。
通贵人微微拧眉,目光幽幽暗含关怀地望向娜仁,见佛拉娜已第一时间起身走到娜仁身边端茶与她,劝她消气,方才微微松了口气,也如其余嫔妃那般低下头,老在在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