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佳氏忙道:“快请进来。”
宫女轻声应诺,退去了,未多时,引着唐百进来,他身后还有一捧着捧盘的小太监,二人向戴佳氏、万琉哈氏与胤祐行了礼,唐百方笑道:“是奉娘娘的命,给七阿哥送一份寿礼来。”
戴佳氏忙道:“哪里话,哪里话。公公坐下喝杯茶?”
“还有差事做呢,先把这东西与七阿哥,不过是些寻常玩意,盼着阿哥能喜欢。”唐百说着,叫人一一展示出来,乃是银丝面一卷、宫制‘喜相逢’荷包一只,并一对金魁星、一对小金猴,猴乃是七阿哥的属性生肖,金子小巧玲珑,成人指尖大小,装在荷包里,黄澄澄的喜人。
戴佳氏喜笑颜开地替胤祐谢过,命人收下,又道:“等稍后再带胤祐去给她皇贵妃母磕头。”
唐百微微笑着,领了赏去了。
回去复命与娜仁,将戴佳氏的客气话一一说了,娜仁边修建一枝百合的枝叶,边笑道:“戴佳贵人是个体面人,做事永远客客气气的,叫外人挑不出差错来。”
琼枝在旁给她递花,满是笑意地打量着那红釉贵妃瓶中的花,边道:“便是这样小心通透的人,才能在宫中走得远。您看,皇上宠她,咸福宫烈火烹油的时候,她不骄不躁;如今皇上冷落,咸福宫门庭冷清的时候,她关门自己过日子,也没什么不满的样子。越是这样,日子过得越舒心。”
娜仁却有些感慨,“其实也未必舒心,简单平静是有了,却也失了畅快。”
“您这话说的。”琼枝轻声道:“阖宫里,能畅畅快快过日子的又有几个?你啊,就偷着笑吧!”
娜仁笑吟吟的,“那我就躲起来悄悄乐了。”
戴佳氏果应言带着胤祐来给娜仁磕头,娜仁受了礼,好笑道:“这头磕的倒叫我觉着那礼薄了。皎皎呢?她给弟弟预备的那一份送去了吗?”
戴佳氏笑道:“昨儿晚上便有人送去了,七阿哥喜欢得不得了,睡觉都要抱在怀里。”
“那就好。”娜仁道:“你且带孩子回宫吧,这会子了,用过早膳没有?再预备一桌吧,再过个一二刻,早朝也要散了,总要给人家吃口热乎的不是?难得进后宫一回。”
这话说得不错,近日康熙预备对台郑宣战,前朝忙得厉害,他已有许多日未曾进后宫了。
导致娜仁这边本来不大热闹的门庭都快被低位嫔妃踏破门槛了,进来就抱怨皇帝不入后宫。
有时候娜仁就纳闷,皇上不如后宫,和她有什么关系?有时间来她这抱怨,不如炖着补汤做个点心往乾清宫送去,招式虽然老套,好用就行啊!
你说玩意做得合了皇帝的胃口呢?
唉。
想起这事来,娜仁忍不住微微叹气,戴佳氏以为怎么了呢,忙收起喜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娜仁不由好笑,道:“没什么,不是你的事。快回去预备着吧,咱们胤祐啊,一年年的长大了,以后要东得孝敬额娘,知道吗?”
胤祐重重一点头,小脸上似是坚决,鼓着小包子脸,倒叫人心都化了。娜仁忍不住直笑,又从炕柜里摸出一把金锞子塞给他,又叫人装了点心来,戴佳氏推拒不得,因是给胤祐的,便命人接下了,再三道谢后方告了退。
康熙果然抽出时间来在咸福宫配了胤祐母子俩一日。
这放在旁人身上倒也没什么,旁的公主阿哥过生辰时也都是这样,但放在这母子俩身上,又是这个时局,便难免叫旁人拈酸。
这日黄昏,众人带着孩子们在御花园玩,宜妃故意道:“七阿哥到底身子弱,皇上更怜惜些,这段日子前朝那样的忙,赶上七阿哥的生辰,还是特地空出一日来陪着。倒是我们这些人,孩子利利索索的,也没逢上个生辰节日,想见皇上一面怕是难了。”
说着,她又犹自含嗔地看向娜仁,“娘娘也是,净偏心戴佳贵人,只和皇上提七阿哥的生辰,也不带一带我们这些深宫怨妇。”
她这一眼眼波流转风情万种,要不是近日看多了,娜仁真是要酥了半边身子。
此时倒是颇为淡定地放下手中的茶碗,一边用帕子拭擦唇角的茶渍,一边道:“你真有心,便把你这本事拿到乾清宫与皇上使去,不怕被打个祸乱朝政魅惑宫闱就尽管去!在这和我装什么深闺怨妇,皇上没去看你吗?前朝都忙成那个样子了,我是不是应该搞个军资募捐,叫你们一个个出些心意?”
宜妃幽怨地道:“您好歹柔和些……若是军资募捐能换皇上入后宫瞧瞧我们,我们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姐妹们说是不是?”
没人附和。
今儿来的都是有孩子的,或是三三两两凑着闲聊,或是一颗心都挂在孩子那边,也没人与她搭茬捧哏。最后还是她亲妹妹给力,接了一句:“宜妃姐姐说的是。”
娜仁看着她挫败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两声,推了一碟子点心给她,道:“你啊,就消消停停地吃点心吧。还吃小孩子的醋,五阿哥的生辰,皇上不也是推开朝政陪了你们娘们一整日吗?”
她说着,理了理衣襟,端正坐着,众人便知她有话说,忙正色看来。
娜仁道:“知道你们为着皇上不进后宫的事,一个个的心里都不痛快。可现在的时局就是这样,你是若是要把自己同那江山朝政比,我也只能劝你们不要自取其辱!这个关口,自己守着自己宫殿过日子算了,在座都是有孩子的,好好照顾孩子,没事研读研读子经史书,长长眼界。年纪轻轻,都把目光往佛经上放去,若真能读进去也就算了,只怕你们读不进去,反而误了自己。消磨时间,说起来难,其实也简单。别一颗心都放在男人身上,离了男人都活不了了?”
“是。”佛拉娜率先轻笑着应了,道:“我当年就是吃了不识两个字的亏,现如今跟着胤祉,也认得几个字,回头啊,我就找皎娴要一套好书,仔仔细细地读,等我翻来覆去地读透了,没准也能当个什么‘子’的。”
她这话说得俏皮,众人便都笑了起来,贤妃道:“那荣妃妹妹可发达了,著书立作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个姐妹,挨个都给我们写一段。”
佛拉娜摇摇手中的宫扇,尽数应着,十分慷慨,“写,都写!把你们都写上!”
宜妃也不由笑了,“那我就是皇五子母,郭络罗氏。”
娜仁冲她晃晃扇子,道:“眼界高些,想想人家李清照王昭君,就不能混个名号齐全的?”
兆佳氏连声道:“哎呦呦,那可不了得的!正史咱们是没那大福气了,没准还能名垂野史呢!”
“出息!”佛拉娜推了推她,也是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我都混上‘子’了,咱们姐妹还是野史装得下的吗?”
戴佳氏以扇掩面,浑身轻颤,已然是忍不住笑了。
这样悠闲快乐的时光在宫中不算常有,也是值得铭记的。
夏日炎热,易发疾症,太医请平安脉的次数都频繁起来。
娜仁还是一如既往的三日一次,唐别卿近日嫁女,喜气洋洋地,娜仁也给他女孩添了份妆,今儿他销假回来,便先来给娜仁请平安脉,娜仁问了两句他女儿的婚事,唐别卿笑道:“有娘娘的添妆,她婆家自然不敢待她不尊重,还得多谢娘娘的脸面。”
“和我你客气什么。”娜仁随口一句,忽地又正色起来,问:“我有一句话问你,你照实说。”
唐别卿肃容,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9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