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俭色闪烁,“吏部尚书的嫡孙打的,至于为什么,啧,大概看我不顺眼吧……”
“不是,”王多麦郁闷,“你才进国子监头一天啊,咋就惹什么尚书孙子打你了呢,是不是他仗势欺人,嫉妒你读书好?”
谢行俭没说话,突然他心头一动,穿好鞋袜就往外跑,嘱咐王多麦好好养伤,他出去办点事晚些回来。
他记得韩夫子曾经跟他说过,不管何处,茶馆酒楼都是打听消息最便利的地方,他想报仇就得去那边看看。
孙思霖仗着孙之江这个尚书爷爷,在国子监想横着走竖着走,他都管不着,但打他的这两巴掌,他怎么着也得还回去。
他从来都不是个良善之辈,常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在他心里,他始终秉持着有仇就当场报。
从进国子监报道那天起,他就知道他若是一直忍辱负重,他是出不了头的,就好比当初谢令在门口讥讽优监生,他忍了,可那有什么用,谢令日后见到他,该厌恶他的还是继续厌恶着。
孙思霖这回放过了他,他不保证孙思霖下回能放过他,他在国子监若一直唯唯诺诺,说不定日后他会继续被孙思霖欺压,成为“校园霸凌”的弱小方。
就像向景那天说的,他的明哲保身能护他在国子监平安无事的肄业吗?
照他今日惹怒孙思霖的状况来看,怕是不能了,孙思霖作为权贵之后,肯定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掀桌子,然而谢行俭一怒之下做了,还骂了。
孙思霖日后再见到谢行俭,势必会想起这些,即便谢行俭以后小心谨慎的做事,恐怕孙思霖也会无故找茬想修理谢行俭。
谢行俭一贯喜欢先下手为强,当初县学偷窥一事,他也是这样对待宋齐宽和宋齐周的,只不过那次出了小差子,所以才没有将宋氏兄弟“置于死地”。
这回他惹得是孙思霖,如果他想在国子监好好的呆下去,那他就必须让孙思霖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他不亮出爪牙,孙思霖以后只会将他当小狗一样嬉笑耍弄。
谢行俭所料不错,孙思霖回去后,是越想越气,着底下的人打听有关谢行俭的事,想着日后再给谢行俭致命一击,扬言要谢行俭好好尝尝惹恼他的下场。
这头,谢行俭也在马不停蹄的布置着。
京城茶楼酒馆小道消息盛行,谢行俭才在里头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孙家上上下下的门头摸的清清楚楚。
孙家,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从前朝开始,家族中不乏有人在朝中担任重职,到了新帝,朝中最大的官就是孙思霖的爷爷吏部尚书孙之江了。
谢行俭从来往人的之言碎语中了解到,孙家到了这一代看似高官达贵,实则骨子里早已堕落腐朽。
当初武英侯大殿状告孙之江,这一闹,搅得孙家的事在京城不再是新鲜事。
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孙之江在太上皇景平帝在位期间,一直拥护丽妃之子成王登基,与那时还是太子的敬元帝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敬元帝忍辱含垢,将孙之江与他作对的事一一咽在喉咙里,直到登基后,借着武英侯一事,敬元帝才将这口怨气慢慢吐出。
重罚孙之江后,趁着孙之江在家禁足三个月,敬元帝在朝中来了一次大清洗,换掉了好几个孙之江的党羽臣子。
如今的国子监祭酒廖大人就是那时候被敬元帝替换进去的,以前的祭酒大人,听说是孙之江一个爱妾的兄长。
孙之江见朝中大势已去,便夹起尾巴日常在家称病不上朝,想着等风头过去后,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
然而,孙之江怎么也没想到,他想低调行事,他的好孙子孙思霖在外却借着他的势耀武扬威、惹是生非。
谢行俭琢磨着孙家还不如爵位快不在了的罗家,好歹罗家有从龙之功,罗郁卓好好读书,说不定还能在敬元帝这里捞回一个爵位。
而孙之江的后代呢,几乎全是纨绔子弟。
从茶馆出来后,谢行俭又回了一趟国子监,敲响了助教先生的书房,说要请几天假。
助教先生睡眼惺忪,问都没问谢行俭姓甚名谁、为何事请假,从被窝里探出手摆摆,就让谢行俭下去了。
谢行俭见助教先生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虽然早已想到会是这样,但他真正见到了心里还是很不爽。
国子监助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的,得从六品官才可上任,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国子监,这位助教先生倒好,拿到了清闲职位,就只顾着睡觉,全然不管他们这些学生的死活。
也是怪称颂馆不受待见,若是祭酒大人时常过来察看,助教先生怎么可能敢这般消极怠工。
谢行俭装着一肚子的闷气去找了一趟钟木鸿,钟木鸿一听谢行俭请假回家修养,当即一拍桌子也跑去助教那请了假。
谢行俭:“……”
“我刚才问过老生了,”钟木鸿翻了个白眼,“他们说,称颂馆天天都这样闲散没人管,与其在这做成天坐冷板凳,我还不如回去,正好我落脚的地方还没找好,我回去再看看。”
谢行俭点点头,望了一眼学堂里头嬉笑打闹的称颂馆同窗,长叹道,“咱们这回算是栽在这里头了,国子监不像县学,县学你还可以找借口退学,国子监怎么行?恐怕还要等一年半载,运气好就调到其他馆,运气不好,就耗着吧,等乡试大比之年,咱们才有出头路。”
两人拿了假条后,收拾书箱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聊。
钟木鸿紧了紧书箱,跟着叹气,“称颂馆的老生们压根没打算走科举,都想着能走家里关系,在称颂馆混一两年,回头再升入凛然、廉明二馆,然后再求求祭酒大人,过一两年去赤忠馆肄业。”
“哼!”谢行俭撇撇嘴,“你瞧着吧,他们的打算势必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钟木鸿皱眉,“行俭兄为何这么说?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非也。”谢行俭摇头,这只是他上辈子作为史学生的第六感认知。
“敬元帝才二十五六,正当壮年,可以说朝廷刚步入年轻状态,百废待兴,人才缺……”
“对啊,官场正缺人啊!”钟木鸿道,“所以那些权贵子弟才不愿意劳累读书,就等着进赤忠馆入官场啊……”
“那是表象……”
“什么表象?”钟木鸿一头雾水。
“敬元帝自去年登基开恩科,朝廷确实缺人,如若那时候从赤忠馆肄业,肯定能捞一个好职位,但咱们这一批的学生,就没这个好运气咯。”
“为何啊?”钟木鸿歪着脑袋问。
“你傻啊,”谢行俭笑,“瞧瞧祭酒廖大人就知道了,朝廷缺的人,早已在去年恩科后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官位,都是些不起眼的位子。”
“咱们这批人不赶巧,两三年后肄业的时候,正好轮到乡试,你说一堆高榜进士出来,他们位置都是定好的,一甲进翰林院,剩下的分六部或者各地方当差,你猜猜,这样下来,留给赤忠馆的机会有多少?”
“也对。”钟木鸿点头,问道,“行俭兄,你是如何打算的,是拼一拼走赤忠馆入朝堂还是按部就班参加乡试?”
闻言,谢行俭微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