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俭没想到师兄韩坤竟然也是一甲禀生。
越听韩夫子咬牙切齿得描述独子的糟心事,谢行俭心中越发的想见见这位传说中能将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的师兄。
先不细究这位师兄喜好钱财的作风,就凭师兄能以一己之力考中进士,短短几年官位就越过韩夫子这个当爹的,一举坐上一郡之首的位置,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
“跟你提国子监的生源成分,无非是叫你日后与他们相处时留个心眼,这世道,高门欺压寒门是趋势,即便你学问优越,总会有那么几颗老鼠屎看你不顺眼。”
韩夫子幽幽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行俭,你若去了京城,且记这句话,京城四衢八街虽繁华,却远远没有咱们雁平县简单安逸。”
……
谢行俭喝完王多麦端进来的汆肉汤水后,咂了咂嘴,起身拿着空碗来到堂屋。
王氏顺手接过空碗,笑道,“我前脚才准备让麦哥儿去喊你出来吃晚饭,你后脚就出来了,快——快坐下吃点,大中午的宴席都没得吃,早饿了吧?”
“还好,刚喝了一碗娘做的汆肉汤,肚子多少有点存货,不太觉得饿。”
王氏不以为然,将压着紧实的米饭大碗放到谢行俭面前,嘟囔道,“半大的小伙子,一锅饭都能造的完,何况中午还没吃,哪有不饿的道理。”
谢行俭说不过他娘,只好捧着大碗开始吃饭。
饭毕,谢行俭将他准备去国子监读书的事跟谢长义和王氏说了一嘴。
读书的大事,王氏作为女人家原不插手的,一听小儿子要去京城读书,当即坐不住了。
“去京城?”王氏忍不住咂舌,“京城老远着呢,小宝,你咋突然想去京城啊,在县学不是读的好好的吗?”
王氏是不放心小儿子远行,因而才这样问。
谢长义不一样,当爹的自然希望儿子前程越走越高,京城是大地方,去那总比呆在雁平县这个小疙瘩要好。
不过,谢长义还是关心的问道,“小宝,你之前不是说中了秀才,要么还呆在县学继续读,要么就去府学,怎么现在又说去京城?”
谢行俭笑容满面,“爹,娘,儿子原本是打算去府学读书的,只不过下午和韩夫子聊了一场,得之今年朝廷国子监开始在各地招收学生,韩夫子说,我拿了院试案首,可以拿着禀生文书去找学政大人。”
“找了学政大人就能去京城?”谢长义表示怀疑,“那什么监是啥子?也是学堂?听着怪厉害的。”
谢行俭不疾不徐的道,“自然不是找了学政大人就能入国子监的,国子监是朝廷的中央官学……”
见他爹娘听不太明白何为中央官学,谢行俭打了个比方,“说的通俗点,就好比府学比县学好,而国子监比各地的府学都要好。”
“这么好的学堂啊!”王氏面色软和了下来,“小宝读书好,合该挑一个好的学堂上,不然耽搁了。”
谢长义非常同意王氏这个说法,他将目光移到谢行俭身上,“读!天涯海角,爹都陪你读,何况是京城,大地方嘞,读出来有出息。你甭担心银子问题,你娘都存着呢,管够。若是不够,爹砸锅卖铁也把你供出来。”
家里如今还有祥哥儿在读书,为避免大儿子和儿媳多心,谢长义补了一句,“祥哥儿这崽子同样如此,只要是读书苗子,咱家断不会不给他读。”
谢行孝摸摸祥哥儿的脑袋,与杨氏相视一笑,朗声道,“小宝要去京城读书,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欢喜,有一个这般读书厉害的小叔,日后祥哥儿在学堂里倍有面子,读书也有劲,毕竟叔叔是秀才,没得侄子读书不行的道理。”
谢家人对于谢行俭想去国子监读书的想法都表示支持,只不过后听谢兴俭说国子监名额稀少,一家人又是一阵愁云扑面。
“你们别操心,国子监的事我自个搞定。”谢行俭拍着胸脯自信的道,“我过两日打算去一趟郡城,看能不能上门拜访下学政大人。”
“爹陪你去吧。”谢长义接话,“郡城太远了,你一个人去,爹不放心。”
谢行俭犹豫了一会,才拒道,“爹,您搁家陪娘吧——”
“咋?”谢长义抽了一口旱烟,“小宝,你别胡来,郡城坐车好几日才到呢,你一个人去,即便爹同意让你去闯闯,你问问你娘,她可同意。”
王氏当即摇头,啧啧道,“外面人贩子多的是,我听说他们不仅抓姐儿卖,还喜欢挑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读书人。”
谢行俭乐了,“娘,我都十五了,有啥不放心的,再说,我哪儿细皮嫩肉了?”
他不服气的撩开袖子,对着他爹娘亮了亮手臂的肌肉。
“再说,这趟去郡城我又不是一个人去。”
“还有谁?”王氏问。
“坤哥儿啊,还有他堂弟席时,他们院试拿的也是一甲,同为禀生,都有去国子监的资格。”谢行俭兴奋的说道。
王氏撇撇嘴,嘀咕道,“小宝你不是说国子监收禀生秀才的圣旨还没下来嘛。”
“是啊……”谢行俭望向他娘。
“既是如此,你干啥要透露给别人,何不自己先去找了大人,省的他们跟你抢进国子监的名额……”
王氏的话音刚落,谢长义就板起脸斥道,“浑说,女人家家的,你咋这么小气!”
王氏不服,还欲争辩,被谢行俭拦住。
谢行俭推了一把他爹,替他娘说话,“爹,娘说的在理。”
谢长义和王氏皆是古怪的看着小儿子。
要告知同窗的是你,要保守消息的同样是你,小宝这是咋了?
谢行俭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的笑,“坤哥儿是莲姐儿的未婚夫,我做叔叔的,瞒着他,自是不妥。”
一旁的谢行孝点点头,“小宝若是不跟坤小子说,日后坤小子想起这事,说不准会记恨到莲姐儿头上。”
“坤小子不是这种人!”王氏很喜欢魏席坤这个孙女婿,见两个儿子这般谈论魏席坤,王氏忍不住开口。
“人心隔肚皮。”谢行俭淡淡道,“坤哥儿以后是谢家的外家,他好,莲姐儿自然好。如今我能拉一把是一把,至于能不能入国子监,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还是小宝想的周到。”谢行孝感叹道,“时哥儿这孩子是坤小子的堂弟,你只跟坤小子一人说,肯定不妥。”
谢长义和王氏这才恍然大悟。
“可不是吗,坤小子势必要提点的,他堂弟整日与他在一起,即便不说,人家也能察觉到。”谢长义怅然道。
然而,谢行俭眼角的笑意渐浓,吐出几个耐人寻味的字,“说来说去,其实我是存有私心的。”
谢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