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号, 府试的脚步来临。
和县试一样, 大家井然有序的排队进场。
唯一不同的是, 这回要脱下外衣检查是否夹带, 不像上回衙门的人只捏了捏衣服是否有夹层。
还好四月天, 温度不似二月份寒冷, 一些学子虽然嘴上嘟囔麻烦, 动作却麻溜的照着衙门要求做。
谢行俭排在队伍的中央,轮到他时应该还要一会儿,因此他不着急马上脱衣服。
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后, 他发现今年来考府试的人群年龄有着很大的差距界限。
有老者,有青年人,也有像他这般十二三岁的少年, 还有比他年纪小的也比比皆是。
这不, 排在他前面的就是一个看上去比他小两三岁的少年,他一低头都能看清小少年头顶的发旋。
小少年矮矮瘦瘦的, 身上套着一件青色宽袍外衫, 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不说话。
谢行俭排在他后面, 当然看不清小少年脸上的表情, 若是看到定会大吃一惊。
队伍慢慢的往前移动, 轮到小少年时, 谢行俭发现小少年迟迟不愿脱下外衫。
负责检查的衙役有些不耐烦,轻声呵斥,“赶紧的, 别耽误开考时辰!”
一顿磨磨蹭蹭后, 小少年才脱下外衣。
可能是因为马上轮到自己,谢行俭便微微抬脚上前一步,距离小少年大概半米远的地方止住脚步。
小少年侧身对着他,他好的偏头瞄上一眼,本想看看小少年长啥样,可这么一看,把他吓得心肝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细细的确认后,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这哪是什么瘦弱小少年,明明是女郎啊!
十岁左右的男孩喉结不显,女孩胸部同样如此。
检查的衙役为防止考生夹带,又为了给读书人点面子,一般不会上手摸索,只会用一把木尺沿着脖颈往下拍打。
这些衙役是专门负责检查夹带的老手,根据木尺拍下去的声响,他们就能辨别出衣裳里有没有夹带。
谢行俭见衙役从脖颈往下丝毫未停留,心想这姑娘应该没裹胸,那么,这姑娘应该就是个平胸。
检查完毕后,衙役手往里挥了挥,意思是检查通过可以进去了。
姑娘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抱着考篮等物品往里走。
谢行俭目睹了全过程,边脱衣服心里边思考,这姑娘莫不是拿了女主的剧本,替兄代考?
谢行俭脱下外衣,任由衙役拿着木尺在身上拍打,脑子里思绪纷飞,猜想那姑娘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因为家里胞兄病弱不能读书,所以她顶名下场?
又或是姑娘从小就女扮男装,只因家中母亲势弱,爹爹纳的小妾太多,生下庶子后,小妾威胁到她娘的地位,所以她不得不从小女扮男装,霸占住嫡子的位份?
正当谢行俭脑中小说话本冒出第三种可能性的时候,突然一道沉稳的男音在寂静的礼房内响起。
“站住——”声音浑厚,很有穿透力。
谢行俭检查完毕,穿好衣服正准备进去时,突兀的说话声令他猛地从狗血小说中回,抱着考篮呆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了这是?
意思是叫他别进去吗?
谢行俭回头,用眼询问负责检查的衙役。
衙役走过来,冷声道,“呆在这别动,我进去看看。”
谢行俭缓缓调整了下呼吸,点点头应允。
没等衙役进去查探清楚,就见两个身穿劲装的官差压着个人从礼房走了出来。
谢行俭定眼一看,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官差押解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刚才一直脑补剧情的主人公——女扮男装上考场的那个姑娘。
官差死死按铐着姑娘手臂,走出礼房时,女孩面如死灰,耷拉着脑袋,束好的发髻被扯得凌乱不堪,发丝垂下来遮挡住半边脸,让人看不清面庞。
这时,礼房门内走出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
当差的衙役立马扬声,“这位是朝廷礼部典制主事宋大人,朝廷正六品官员,也是此次负责各位府试的学正!”
众人一听,纷纷跪地叩拜,齐声高呼,“见过宋大人!”
谢行俭微微一愣,侧目望向身旁站着的宋大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青色直裰朝服,腰间别着一枚洁白通透的玉佩禁步,气质冷淡,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面对底下一排排学子的跪拜,宋大人仍旧端着一副面不改色的情。
似乎是谢行俭的目光过于火辣,宋大人微微偏头看过来,谢行俭僵硬的双腿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考篮跟着往下一沉,谢行俭眼疾手快的接过,这才免了一场意外。
谢行俭放好考蓝,垂下双眸,双手撑地,视线落在跪叩的膝盖上,有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失。
这一拜是他来到古代至今,除了跪逝去的家人朋友,跪的唯一一个大活人。
都说“上跪苍天灵,下跪父母师长。”如今他多了一项,跪官。
宋大人抬了抬手,众人起身谢恩。
谢行俭抱着考篮站到一边,眯着眼看向宋大人所站的位置,和煦的日光并不耀眼,丝丝缕缕的金黄色的光线洒在宋大人青色的官服上,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真好看,谢行俭歪着脑袋打量着。
如果说他之前读书是为了发家致富,改变门楣,那么他现在有了新的理想目标,他想做高官,不仅仅是穿像宋大人身上这样的六品官的青色朝服,他的要求更高,他想穿一品大员的绯红仙鹤袍。
宋大人命人将女扮男装的女孩拉到中央面对着各位考生,厉声道,“自古科举乃男儿之事,岂容女人乱闯,此女子扰乱科考秩序,试图以女儿身横行考场,简直无法无天!”
底下一干人闻言一片哗然。
“这是女子?”
“女子怎可参加科考?”
“正是!为女子应该修女德,在家不好好相夫教子、遵守圣人所言的三从四德,跑来科考不是瞎胡闹么!”
“小小年纪行为如此败坏,想必家中长辈没将女戒女则细细说与她听,所以才酿成今日大祸。”
“是了是了,看她年纪尚小,此事若是她一人所为,我是不信的,我看此事必和她家里长辈脱不了干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