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俭想他爹心里还堵着气呢,平时过差点都不算事,但就是不能在孝敬谢老爷子的事情上抠抠缩缩,一则是他爹孝顺,二则不想被大房的看扁。
午饭,他娘从六斤肉中割出一斤,做了米粉炸肉。其他菜色有炝烧冬瓜,焦香咸鱼,小葱豆腐。
乡下人在每年的除夕、清明、元宵节、中秋这四个大日子里,家里再穷,都会摆上四道菜,家境好的,一桌八碗,又或是十六碗。
反正是四的倍数,取谐音‘事事如意’的说法。
晚饭,谢行俭一家人拎着五斤肉,两斤酒去谢家老宅吃,王氏还添了小半背篓剥了壳的花生,花生外衣红红的,看着喜庆。
刘氏不待见王氏,见王氏进来,嘴角一撇,脸色颇为难看。
看到谢长义背篓里的肉,刘氏脸上这才浮起丝丝笑容,“二弟来了,爹在里头等着你们呢。”
谢长义放下东西进了屋,谢行俭喊了声‘大伯娘’就跟着往里走,没想到刘氏笑嘻嘻的拉住谢行俭。
“小兔.....”说出的话忽的打遛转,刘氏忙改口,低头双手扶住谢行俭的肩膀,古怪的问,“俭哥儿上镇上读书了?”
“恩。”谢行俭皱皱小鼻子,感慨他大伯娘手劲真大,这一下捏的好痛。
刘氏嗤笑,又问,“你爹赶的牛是你家出钱买的?不是借的?”
“恩,我爹买的。”谢行俭一一回答后扭了扭身子,试图从刘氏辖制下挣脱出来。
刘氏微微发楞,刚还想问‘买牛花了多少钱’,就见谢行俭从她胳膊肘下溜进了屋,哪里还找得到影子。
“他们家哪来那么多的钱?发财了这是。”刘氏气愤的在后头嘟囔,又想,“难道是老头子分家给的?不应该啊。”
刘氏把心思放在琢磨二房钱财的来源上,一不小心撞到门框,疼的龇牙咧嘴。
大儿媳江氏刚好出来,刘氏瞪了她一眼,江氏不甘示弱的回瞪。
江氏是镇上卖布人家的独生女,家里有点钱,刘氏就因为看在这点才允许长子谢长敬把人娶了家来。
可惜江氏娇惯霸道的很,历来和农家婆婆刘氏看不对眼,要不是看上公公谢长忠秀才的身份,都不会嫁进来。成亲后,江氏拉着谢长敬常住在镇子上,借口说是看管铺子。
这可把大房夫妻气坏了,好在江氏一举得男,如今又怀上了,刘氏再怎么恨江氏夺走儿子也拿她没办法。
晚饭吃的人多,刘氏作为长媳好不容易大方了一回,做了八个菜,四荤四素。
荤菜分别是白切肉,酸萝卜老鸭汤,桂花煎小鱼,鸡蛋炒辣椒,素菜有清炒白菜,南乳空心菜,葱爆黑木耳,锅贴白豆腐。
农家妇人做菜皆舍不得用重油,刘氏还不愿意放盐,每样菜里多多少少撒了些腌菜就算做放了盐,谢行俭一口吃下去,心想几盘菜都串味了。
两家子人围着四方桌坐了下来,女辈的另开一桌,坐在旁边。
桌子上的人吃的欢,谢行俭也不好挑剔,捡着味道好点的老鸭汤喝了两碗。
因几个老爷们要喝酒,刘氏还添了一小盘花生粒。
谢长忠、谢长义及各自的儿子纷纷站来,对着谢老爷子举杯,“爹爷,中秋团圆,敬您一杯。”
谢老爷子抿着喝上小口后,招呼大家坐下来吃菜,在周围一众孩子间瞅到谢行俭,便问,“俭哥儿书读的怎么样?”
谢行俭微微一愣,使劲咽下有些寡淡无味的白切肉,转既笑道,“爷,我才开始读,有些吃力,比不上二堂哥厉害,二堂哥明年要接着下场?”
“去年运气不顺没中,学院的夫子说我明年把握很大。”谢行文不急不缓的接话,语气中不乏优越感,“你才学,有些吃力正常,学久了像我这样就好了。”
“读书得一步一步来,俭哥儿学着点你二堂哥。”谢老爷子望着一圈的子孙,笑眯了眼。
又问谢行敬在江家的生意做的怎么样,谢长义买的牛花了多少钱,谢行武跟在师傅后面可学了师傅手艺一分,谢行孝在河间郡的事等杂七杂八的事。
谢老爷子端着一副不偏心的姿态,逮着子孙们询问了遍,最后一个人喝的晕乎乎的,被两儿子抬回了房。
从老宅回来后,夜里王氏数了数钱柜,惊呼道,“当家的,这,这过个节咋花这么多?”
谢长义问多少,王氏‘啪’的一下锁上钱柜,小声心疼,“快一吊银子。”
“家里还剩多少?”
“除去买牛的,小宝上学买书的,家里花的,只二十九两不到。你前日子说看上块好田,说要多少来着?”
“十一两。”谢长义闷声回答。
“还买么?”
谢长义沉默了会,沉声道,“买,怎么不买,田我瞧得比咱家的好,要不是刘崴子急着用钱,也不会这么便宜。”
“过两天我和孝哥儿去别的地方转转,节后招长工的多,钱的事,你别急。”
王氏没说话,随便嗯了一声就上了床歇息。
......
隔壁的谢行俭偷听了会,翻了翻身子,心里有些难过。
调进甲班后,他要读的书越来越多,书肆的书贵的很,光是最近学的《论语》就有四册,一册一两多银子,他暂时只买了一册。
谢行俭叹了口气,想不到上辈子读了十几年书的他到了这里会对着几本书斤斤计较起来,想起上辈子便宜好用的电子书,谢行俭捂着被子差点哭出来。
哎,还是穷惹的祸,要是有钱,他爹和大哥就不用去给别人家做长工,他也就能买下全套的《论语》。
暗自的发了一通牢骚后,谢行俭觉得他要想个法子让家里人先挣上钱,家里安稳了,他才有心思搞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