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当时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智,不明白容姺为何落泪。她在人间行走几千年,身边连榕阴轩这个死物都推倒重修好几次,怎么会因为小棉的离去而伤心难过呢?
然而她在金光下落寞的身影,却烙印进了松烟心里——要知道,松烟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可是一身红衣轻甲,挥舞一把比她高出许多的长刀,一人击退了半山名家道士的英姿飒爽。
是他太蠢,自作多情,容姺决定与自己来往密切,多少是因为她喜欢自己,多少是因为她只是觉得寂寞?
然而少年陷入情爱是世间最容易的事情,在山崖壁金光下心动过一瞬,好像也就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了。松烟是误食仙药的灵兽,本可以脱胎换骨修炼成人,而他却决定忤逆容姺走条邪道,赖成一只妖怪——只为能稍微长久些地陪在她身边。
手指点上卧房古朴的刻花,他又想起了小棉离开的那个晚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
背后忽然一阵木香袭来,是容姺环绕住了松烟的腰肢。
「不可以吗?」松烟转过身来,接住容姺的怀抱,埋头轻嗅她发间残留的人间味道,「干娘去了何处?」
「不要紧。」容姺语气平静,「卿月呢?」
「用过午饭就没见到,」松烟决定给狐狸找些不痛快,又不愿意撒谎,「出门采花去了。」
容姺笑了,松开双臂与他亲吻,手伏在松烟的胸口,借力将他推倒在床上。
「现……现在吗?」松烟帮着她脱下自己的衣物,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窗外,「这还——唔——」话语也是被她的唇封上的。
容姺等陆均荷的消息无聊,于是回家抓来松烟解闷。可是不等她上手做些什么,只刚扒光云豹的衣服,那只母狐狸就不合时宜地到了。
「阿姺——」
陆均荷毫无边界可言,开门入户才没耐心等屋主人允许。容姺看了一眼床上赤裸的云豹,轻叹一口气,唰地一下放下来床帘。
「送信的从北苑回来了,」陆均荷笑盈盈地走进,倒了一杯茶,从怀里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只是……」
「也不知道?」
陆均荷收起笑容点点头。容姺这才注意到她眼眶泛红,比平时稍微肿了些,像是刚刚哭过。
两人就信中提到的事聊了一会儿,正当母狐狸要走时,余光忽然瞥见了床帘下勾出的一只尾巴。
「啊,猫咪!」陆均荷掀开床帘侧躺在床上,挼了一把云豹的头,「花纹真好看,像只小豹子似的。」
「它哪里像只小豹子。」
陆均荷仿佛没听出容姺话里的冷意,「你和松烟的?」
「嗯?」容姺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完话就滚,赖在我床上干嘛。」
陆均荷不理她,顺着云豹的背抓起它的尾巴,微微歪头,「仙姑听说过吗?豹子的尾巴越粗,上头的斑点越密……」
「又如何?」容姺不耐烦地问。
「对于母豹子来说,就是越容易受孕。对于公豹子嘛……」她单手把松烟的尾巴打了个结,「只能说它的女伴好福气呢。」
「也不见得。」容姺没好气地说。
「小心人家听了生气。」
陆均荷吃吃笑着,亲了豹猫一口,飞快地逃出了容姺的房间,留下淡淡桃香。
「狐狸可真是骚气。」
容姺动嫌弃地动鼻子,挥手开了窗,再看向床铺,松烟已经变回了人形。
「那……」
「不做了。」容姺也在他面上落下一吻,「要是比不过那个秃驴,咱们全部都得出家。」
松烟看着容姺整理好衣物,啪地一声消失在窗纱之后,半晌才想起给自己拉上被子。
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出家的部分。头发还在不在,色戒还能不能犯,只要还是「咱们」,他其实也无所谓。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一句话。
「也不见得。」
她在嫌弃自己吗?
两年前就输过一回的狐狸精,还有病弱清雅的贺公子,都有一张漂亮脸蛋。论身材,那军营里的小教头也不比自己差多少,甚至连那个和尚都有一身健实的筋肉……
容姺大概想不到,自己随口糊弄陆均荷的话,居然就能让云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