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香抿着着注视着她,并没有言语。
襄王。她摩挲着腰间挂着的暖玉,嘴角的笑意却愈发冷。
上一世她所有痛苦的根源,便是这位枕边人襄王殿下姜思南。
谢临香与襄王早有婚约。
她的父亲靖勇侯谢致随先帝打天下,戎马一生,年近四十才娶妻生子,先帝感怀,便将谢家嫡女许给了当时的皇孙姜思南。
只是谢临香十二岁时,靖勇侯意外身亡,谢临香姐弟几个回江南老家为父守孝,至今方被召回。
如今襄王已经成了当今皇上最看重的皇子,而她,不过空有父亲余荫。
谢临香愣看着窗外,思绪又回到了方才眼前的一切。
那是五年后的场景。
她嫁给襄王五年,心甘情愿地在军中为他鞠躬尽瘁,替他稳固军心,终于等到了襄王继承大统的那一天。
然而身为发妻,她等到的竟根本不是皇后玺授凤印,而是一个谋反的罪名,流放千里的判决。
追随她的谢家军将士以叛乱之名全部被坑杀,弟弟和姨娘被赐死,心若死灰的她重伤流放。
这一切竟都是为了给另一个女人让路!
总角到结发,五年的朝夕相伴,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长达十几年的哄骗!从一开始姜思南愿意与她成婚,就是为了那些追随谢家的将士军心,以助他夺嫡。为了野心,他将心头的白月光深藏,直到阴谋得逞才露出爪牙!
流放之时,谢临香重伤未愈,一路受尽差役凌.辱,最终死在途中。
一闭眼,马车吱吱呀呀的声响就化作了被流放之时,身下破旧不堪的木板车声响。
那些如跗骨之蛆的疼痛深入灵魂,传达至此世,谢临香狠狠打了个哆嗦。
织云忙拉过车内的羊绒毯子,小心给她裹上:“小姐是冷了吗?”
思绪骤然被拉回,谢临香干涩地扯了扯嘴角,冲织云挤出一个微笑。
上一世这丫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直到最后一刻还护在身前,最终却是被姜思南的心腹刺死。
“深秋露重,小姐千万小心,可别刚入了京就病倒了。”
此时的织云笑起是一脸纯真,还有几分稚嫩。
谢临香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怕,病了就可以赖床睡懒觉了。”
“想得美,小姐病了不也还要看小少爷的功课。”织云笑着回了一嘴,却又想到了什么,“而且,要是因此误了宫里的召见可怎么好。”
谢临香此时还是准襄王妃,受命回京,定是会被召见的。姜思南这个人,也是一定绕不开的。
她微微闭了眼,心中却逐渐澄明。
苍天垂怜,许她重活一次。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远离姜思南这个衣冠禽兽!无论以哪种方式,她必要保得家人平安,再不陷入是非场!
和襄王殿下这门“高攀”的婚约,她也一定要想办法退了!
马车吱吱呀呀,轧过散落的秋叶,不疾不徐地向着京城前进。日薄西山,天边晕开红霞,染了半面青天。
车外响起逐渐靠近的马蹄声,谢明禹策马靠近,从外撩起帘露出半张脸,冲着车内乖巧地笑出一口白牙:“姐姐,我饿了……”
少年的嗓音还带着些未脱去的稚嫩,身量却已是大人模样。
谢临香闻言抬头,表情顿在脸上。
谢明禹乃萧姨娘所出,是小了她三岁的侯府大公子。上一世,却早早地牺牲在了战场上。
再一次见到自幼亲近的弟弟,谢临香心底酸楚,竟一时没能做出反应。
还是织云跟着取出一个小巧的屉式食盒,笑着递过去,接过了话:“大少爷,小姐亲手做的糕点,这可是最后一盒了。”
谢明禹一边笑一边拉着缰绳,单手抽开了盒子:“不怕,马上就能回家了。”
谢临香也笑,刚想说回府以后可以给你多做一些吃个够,却见那点心盒子里装着的,是裹了藕粉晶莹可人的糕团小点。
谢临香呼吸一滞!
这是上一世她最常做给姜思南的点心!
而原因,是当年入城时,谢临香遭遇劫匪,恰逢襄王殿下路过出手相助,她便赠了这样一盒糕团小点以答谢。
她曾将此吃食作为定情之物,时常回味,却不知终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原来今夜,竟是她回京时与姜思南的初见之时!
谢临香抬头看向已暗下来的天色,脱口便问:“还有多久能入城?”
“唔啊,”谢明禹咽下满口点心,“按照这个速度,亥时就能回府。”
“再快些。”谢临香半点都不想见到某人,至少绝对不想此刻见到,“阔别四年,实在有些想家,一刻都等不得了,劳烦车夫辛苦些,接下来不休息,快马加鞭回府。”
“这么急啊。”谢明禹塞着点心嘟囔了一句,便策马前后通知车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