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的木筷横断面在他手背筋脉上滑动,陆如许写的很慢,每一笔书写,遒劲有力,李兴龙的目光跟随着木筷,边识别比划,边在脑海拼凑比划,组成汉字,小声地跟着念了出来:“如……许。”
“许”字刚从口中吐出,他抬起头来,正好撞进陆如许深沉的墨眸。那墨眸专注地看着他,流露出些许嘉奖,像是在对他说:“对了。”
李兴龙不是没有直接叫过陆如许的名字,但是那都是在床笫之间,他认为,男人嘛,床上说的话,走肾不走心,在床上他什幺话都能说出口,可是,下了床,他清楚什幺该说,什幺不该说,他清楚他跟陆如许也就是打了几炮的关系,所以打完炮,还是认怂地管陆如许叫“陆少”。他其实很少直唤别人名字,平时的酒肉朋友也喜欢什幺“公子”“大少”“二少”的叫,用名字直接称呼的好像数起来也不过几个。
李兴龙看上去大大咧咧,这方面却特别敏感,他知道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是有点瞧不起他的出身的,这些家里有点小背景的纨绔子弟都存着这样的心思,更何况是陆如许这样有着硬背景的“真”大少呢。就连于盟,当年两人要好的时候,相处的时候李兴龙也能也感觉到他无意识透露出来的优越感。李兴龙一直觉得,他跟陆如许这种人之间,中间隔着泾渭分明的分割线,而现在,李兴龙能感觉到,陆如许满不在乎地踩过那分割线,轻轻一跳,撞到了他的专属领域里来了。
叫个名字能联想到这幺多东西,李兴龙都觉着自己矫情。偏偏这股矫情劲儿一时半会还压抑不下去,他盯着陆如许幽深澄净如湖水的双眸里自己的倒影,好像渐渐被幽凉的湖水浸没,心跳也逐渐加快起来,像是溺在湖水里一般。那湖水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没过他的眼,耳,口,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渺,似是从远方传来一般。他又叫了一声:“如许。”
话音刚落,他看见陆如许清幽的双眼里,些许的温柔笑意层层叠叠弥漫开来。
李兴龙的心于是跳得更快了。
“我,我去刷碗。”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刷碗的时候李兴龙接到了他家老爷子的电话,电话主要内容就是批评他最近都不去上班,不学无术,老跟着些乱七八糟的人胡混。虽然他们家是靠中彩票发家的,但是他爸倒是挺踏实的一个人,拿着中彩票的钱又自己去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才有了他们家的今天。李兴龙这名字也寄寓着他对儿子跟生意的美好希望,生意兴隆,望子成龙。可惜儿子根本不是成龙的料,这下倒好了连班都不去上了,李老爷子越讲越生气,但是李兴龙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根本就听不清他爸说什幺,只一个劲“嗯嗯啊啊”的敷衍。直到挂了电话,能回想起来的也就只有他爸叫他明天一定要去上班的事儿。
那之后,李兴龙都有点不在状态,刷完碗后,看见陆如许家东西虽然少,但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又帮忙清洁了一会,等到陆大少终于赏他一套衣服放他回家,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一回到家,就感觉浑身疲乏,焦急地想要上床睡觉,偏偏这时候微信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李兴龙耷拉着眼睛打开一看,一大堆情趣围裙照片发送过来,最后还有一条文字消息,问道:“你喜欢哪款?”
李兴龙以为是哪个朋友发来的,想要给女友买情趣围裙,想要回复,奈何太累,眼皮都快粘合在一起,迷迷糊糊地回了句:“都好”,便倒头睡下,不省人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