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没依着薛正景的话让开,让薛慈站出来,反倒更靠近一步,将薛慈严密地遮住了,目光极为冷淡地打量着薛正景,无声警告。
薛正景被挡住看儿子,也微有些不耐,轻“啧”一声。
他没注意到陈组长的面容开始变得些微严肃起来。陈组长看了看薛慈,又看了看薛正景,抬了抬眼镜,紧抿的唇也体现出了他现在心情的极度不悦:“薛先生,实验室是让人来做研究的。如果你有其他多余目的,请尽快打消,不要搞得我们双方都不愉快。”
这语气中暗含威胁,薛正景这种快成精的上位者当然不会听不出来。
他的确是借着研究的幌子来看儿子的,但是这些人这么紧张做什么,也不关他们的事吧,难道是心虚?
心虚他会发现薛慈在这里备受压榨和逼迫?
要不然怎么不敢让他和薛慈接触,更有甚者,光明正大挡在薛慈的眼前,像要将他挤到角落里,恨不得薛慈不露一分脸。
薛正景越想越觉得论据充足,处处可疑;越想越觉自己火气上涌,戾气顿生。梦中的自己欺压薛慈不止,小儿子在这里居然也被人欺负,一时根本崩不住。
他声音很冷冽,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慢条斯理地冷笑道:“噢?你想让我怎么不愉快?”
针对意味太浓。陈组长因为薛正景在那瞬间爆发出的威胁意味,脸色微微苍白,额角滑出冷汗,但还是没有对恶势力低头的意思。他微微仰起头,氛围在那瞬间被激化到了极致的尖锐,陈组长说:“那就请您现在出去!”
实验室的保安人员还未调动,薛正景也半点不慌,那双鹰一般苍茫尖锐的眼眸紧盯住了陈组长,看起来就是要打他这个出头鸟。
“很好。”
“你叫什么名字,隶属部门,职位,都给我报一下。”实验室中禁烟,薛正景想挑出一支烟来点燃,但碾了碾指尖,还是放弃了。只是他的眉眼,依旧在那瞬间显得阴鸷可怕:“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权力。”
“……”
打破这一段激化得几乎已经无可收场的尖锐矛盾的,是薛慈半点不慌乱地站了出来,很顺利地接过陈组长的任务代为介绍,淡定配合得就像先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那样。
在实验室众人眼中,薛慈这一举和舍身饲虎也没什么区别。
只薛正景似乎还不依不饶,想要再追究陈组长刚刚的态度恶劣,他又并不甘心,这样轻易放过欺压薛慈的人。只是被小儿子暗含警告地看了一眼,勉强按捺住了。
薛慈介绍得很快。
大多数的仪器,他只是讲一两句,一笔带过,像是知道薛正景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而简单的参观仪器结束后,薛正景应该被带去实验区其他地方了,他却偏要留下来,并且还要和薛慈单独沟通。
实验室那群专家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异常激烈地抗拒这个提议。
薛慈看上去也没有要赞同的样子。
薛正景对着薛慈,总不可能像对着陈组长那样的硬气,脸色几经变化,最后还是定格在了“忍气吞声”、“虚心认错”那一档。薛正景微低下头,不安地拨弄了一下代表薛家最高权力的指戒,语气难得的温柔,甚至显得有点虚弱:“阿慈,还在生爸爸的气?”
薛正景是很少叫“阿慈”这样的昵称的,他一般都是连名带姓地喊,“薛慈”、“薛浮”之类。但尤为难得的是他的口气,几乎可以视作薛父第一次服软。
薛慈微怔了怔。
他就是觉得有些……怪异。
而实验室其他人在听到“爸爸”这个自称后,仿佛被雷劈在了脑子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稍微缓过来一点后,脸上表情也没崩住,一幅被三观重塑的模样。
……爸?爸爸?
乖顺沉默的天才后辈,为什么会有薛正景这样一看就很不好惹,满身世家出身气息、色傲慢的父亲?
也怪不得他们,哪怕两人都姓薛呢,但薛慈和薛正景哪里有一分半点的相似,顿时只觉天塌地裂,再一想刚才自己的反应和脑补的事,说是社会性死亡也不为过了。
根本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离谱到家了。
这群本来就比常人更社恐一些的专家们纷纷对视,无声地垂下了头。
最好让他们刚才想的东西都烂死在脑中,终身不见天日的好。
薛慈也只是迟疑了一瞬间,他还没能很好地转变对薛父的态度。这时候在略微沉默后,觉得在这种时候谈私人的事影响不太好,提醒薛父:“现在还在实验室,等……”
等我到休息时间再谈。
这些话还没说完,薛父便打断了他的话。
薛正景微微抿唇,色如临大敌。
他保证道:“爸爸不是要打扰你的工作,阿慈。爸爸只是不知道除这样外,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你见我。”
薛慈:“……”
其实发个微信就可以。
“爸爸错了。”对薛正景这种骄傲了一辈子的人而言,也只有他的小儿子,能让薛正景几次三番地放下身段认错。又何况这次薛正景并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为了安抚薛慈而求全的道歉,而是对薛慈生出了一种真切的愧疚感。
那段记忆日夜烧灼着薛正景的灵魂,以至他迫不及待地要将薛慈放在所有自己能看见的位置上,以免离开他的视线,薛慈就会备受伤害:“我答应你,你回家后,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没人可以动摇你的位置。”
薛慈下意识觉得薛父的状态不太对。
这句话简直像将哥哥和他,放在了两个对立的位置上。
薛慈的眉眼当中,也不免放上了一分考量。
“父亲,我没有……”
他还没说完,薛正景盯着他,目光转也不转,苍白疲惫地说道:“我知道,阿慈不相信爸爸了。”
薛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