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在外人面前装得再优雅再稳重,到了他面前还是得露出本来面目,娇气的,幼稚的,张牙舞爪的……
这些宿家人都没见过,全世界只有他能窥见。01bz.cc
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一家人。
宿淼不知他的险恶用心,生活的安逸让自小被繁文缛节压制的天性找到了可乘之机,滋滋冒头,风一吹就呼啦啦的野蛮生长。
在她来不及察觉时,长成了参天大树。
“你知道吗,顾小珍真的好厉害,不管什么东西她只要看一眼,脑子里就记住了,不仅能记住,还能一分不差画出来,哎,可惜了,起步有点晚。”
若是从小就开始学画,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大师了。
说到顾小珍,就不可避免提到班上同学对顾小珍的排挤。
“不过其他人水平实在不行,就两三个人勉强能入眼,其他人画出来的东西简直是不忍直视,跟七岁小儿练笔之作差不多。”
“……还有,你都不知道,居然有男人那么爱编排别人,心胸狭窄还记仇。”
宿淼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同胞兄长。
心情变得特别差,嘴巴翘得老高老高了。
她的同胞哥哥心性跟祁子实就很相似。三岁开蒙,六七岁就能吟诗作对,下棋作画。
如果以现在之人的观点,他其实足够优秀。然而,这样的他依然会嫉妒书院里比自己更优秀的同窗。
他经常暗地里排挤那些家境不如他的学子,比如故意邀出身贫寒的同窗上门做客,故意让他们听到恶仆的恶言恶语,先打击对方的自尊。
再假惺惺出来致歉。
宿淼就撞见过一次,被这样对待的人便是那差点与她定亲的文公子。
文公子家境尚可,但跟勋贵子弟相比,自是不如的。他才思敏捷,学识远在宿永思之上,宿永思既想拉拢,却也嫉恨。
便明里暗里压制文公子,也是他差一点就促成文公子跟自己定亲。
宿淼听到这个消息时,没有不乐意。
她跟文公子打过几次照面,没有产生任何遐想,然对她来说,才学品性皆上佳、未来有可能鲤鱼跃龙门的文公子已经是她最好的夫婿人选。
所以,在得知宿永思跟文公子提起她、文公子亦没拒绝后,宿淼为了下半辈子过得舒坦点,尝试着劝宿永思,让他别搞那些小动作。
她那时只是觉得就算再不亲,两人好歹是兄妹。她能看出宿永思的心思,那文公子如果当真像他说的那样聪明厉害,难道看不出他的把戏吗?
此时没翻脸,无非是势不如人。
等人家高中入朝,还不得处处给宿永思使绊子,到时如果她真的成了文家妇,夹在中间多为难?
她一片好意,哪料到宿永思大骂她吃里扒外,目光短浅。
这么一来,宿淼也生气了,回骂他才是蠢货。
明明是普通人干嘛跟那些聪明绝顶的人比?比就比吧,还输不起。他怎么不想想,那聪明人跟他能一样吗?
想想十二岁拜相的甘罗、六岁就能辨弦音的蔡文姬、能同时做六件不同的事,被称为仙童子的元嘉……
跟这种人怄气较劲,是嫌自己命太长啊。还不如早早接受自己的缺点,重新找条出路呢。
闹了这么一出后宿永思觉得她跟家里不贴心,彻底恨上她了,所以嫡母想把她送给老头子做妾时,他不仅没替她说话,还觉得这安排甚妙。
宿淼越想,越觉得他们相像,顿时气得像河豚。
“……你说他是不是怪,就算顾小珍画不好,那他画的东西该是屎还是屎,不能看就是不能看,专业比不过就算了,到处传播别人的私事,你们男人啊,酸言酸语起来真可怕……”
“屎”都说出来了,可见她气得有点狠。
韩勒看着自己被她掐变形的袖口,无奈道:“哎哎哎,说什么呢。谁跟他是我们,那是男人中的败类,叫你多看有深度的书,少看儿童绘本,这不,你就闹笑话了。”
宿淼呲牙:“你-说-什-么??”
韩勒摊手:“酸言酸语是女人特有的品格吗?”
宿淼不解:“当然不是。”
韩勒道:“既然不是,他在背后做出这样的事只能代表他个人品性低劣,你干嘛那么激动,觉得不可思议?”
宿淼:“可是……”
宿淼蹙眉思考,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一个认知误区,但她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精准描述出来。
就听韩勒又道:“女人有牙尖嘴利的,男的就没有吗?男人有义薄云天的,女人也有巾帼英雄,所以说,人的品性如何跟性别无关。你要是心里默认男人格调比女子更高,更宽容,美好的品格属于男人,负面的就属于女人,那在很多事情上,这些刻板印象会影响你的判断,让你做出错误的决定。”
就像,很多人明明懂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但还是会下意识凭面相断定对方是不是好人。
宿淼恍然。
是啊,如果祁子实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呢,她是不是气愤之余就不会觉得这么不可置信?而是觉得稀松平常,因为她见惯了女子互相构陷的场面。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潜意识里,她觉得“只有女人才会喜欢说三道四、只有女人才会斤斤计较,也只有女人才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把戏。”
她抿着嘴,小脸拧巴成一团:“我没这么想……”
自己便是女子,宿淼确定,她本心里从未看低女子。
韩勒色如常,像在说天气好不好,饭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