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劳伦不知是在回想他复活之前的状况,还是预见了他的余生。
“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罪过。”
罗兰柔声安慰。事实上,她对那些绝情禁欲之类反人性的教条简直烦透了。
“弗劳伦,因为有爱,人类才会存在,才会一代一代传承。你对世人的爱,和上帝对世人的爱没有两样。”
“我只希望你,像你昔日那样,做个好甫,用慈爱的心,去对待每一个人。弗劳伦,你生来就该如此。”
弗劳伦依旧抽泣着,哭声渐渐转小。他转向罗兰,他看见那对美丽的双眼写满了勉励。
“来吧,弗劳伦,来做个情绪稳定的好人。”她似乎在这么说。
弗劳伦忽然想起了红衣主教当初在甜水镇时曾说过的话。
“弗劳伦,你身边有她这样一位天使,你最终将被她所拯救。”
确实如此,但他宁可他的天使没有用这种方式来拯救他。
“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弗劳伦终于哽咽着回应。
罗兰站起身,向弗劳伦伸出手,柔声唤道:“哥哥!”
弗劳伦握住她的手,借助她的力量站起来,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真正的兄妹了。他依旧可以关心她、爱护她,尽一切能力保护她的利益。但是她和他之间永远都不会再有超越手足友爱的任何感情了。
弗劳伦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终于稍稍感到几分轻松。
他跟随她走出这间告解室,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圣像。圣母垂首怀抱着圣婴,眉宇间满是温柔。
就在这一瞬间,弗劳伦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拯救。
被罗兰滋了一脸辣椒水的阿托斯被里尔的刽子手拎着后领,来到教堂门外。
阿托斯狼狈不堪,被辣得满脸是泪水,双眼无法睁开,但又不能用水去洗——对这种喷雾他很有经验,不能洗,越洗越疼。
今天甫讲道的时间快到了,教堂门外聚了不少人。大家都看清了这位“领主大人”的惨状——而大家也都有经验了,毕竟伯爵本人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个。
忽然,阿托斯感觉到有人往他手里递了一样东西。
柔和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用这个擦。”
他手里是一枚浸润了香油的手巾,香气很是清新。
“这是用柠檬浸的橄榄油,用这个擦你的脸,很快就不觉得辣了。”
是伯爵夫人的声音。阿托斯犹豫着,那个女人的话,他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万一擦了这些油,反而令他的脸“火上浇油”了该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会在外人面前拆你的台的。”女人在阿托斯耳边小声说,“在我们离婚之前,我会尽好自己的责任,扮演好伯爵夫人这个角色。”
阿托斯顿时把手巾接了过来,他把这浸满了橄榄油的手巾敷在脸上,果然,脸上热辣辣疼痛难忍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柠檬香气。
“伯爵夫人,这个方法果然有效。”
阿托斯终于睁开了他又红又肿的眼睛,狼狈不堪地望着他身边的女人。
“当然,辣椒素是脂溶性的,所以油会比水有用。”
罗兰坦诚地笑笑,似乎并不在意阿托斯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从此不再怕她和小伙伴们手中的“喷雾”。
“为什么?”阿托斯只问了三个字。他相信对方足够聪明,能够明白他的疑问。
“为了展现诚意。”罗兰笑着,轻轻挽着阿托斯的胳膊,陪着他一起走出教堂,面对甜水镇中心广场上的汹涌人潮。
“你不是觉得名誉重要吗?那么我会帮助你保持属于领主的良好声誉。”
如果不是阿托斯双眼通红,像刚哭过一样,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完美的夫妻。
人们都认得伯爵夫人,顿时冲罗兰挥手欢呼,顺便一起向伯爵大人打招呼。
阿托斯不过是一片小领地的领主,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体会着一手挽着美人,一手向万千子民挥手回应的骄傲之情。
才迈出几步,阿托斯忽然觉得心头被一枚大锤猛地锤中——他终于明白妻子所说的“展现诚意”是什么意思了——展现离婚的诚意。
好聚好散,体面地重获自由——这一直都是她追求的的目标。
他的妻子,真的那么想离婚吗?
阿托斯这般“哭得”双眼通红,又挽着妻子的手臂,态亲密地离开的样子,落在躲在远处的布朗太太眼中。这位老太太瘪着嘴“呸”了一声,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
甜水镇的道路四通八达,和领地上各个镇子之间已经有了固定往来的邮差,但还是偶尔会有递给伯爵夫妇的急信,由骑手骑着骏马,飞速赶向甜水镇附近的庄园。马匹四蹄蹬地,激荡起一路尘埃。
骑手把贴有“紧急”标记的信件送进庄园,直接送到伯爵大人的书房里。
阿托斯伸手要接,却眼睁睁看见骑手把信件递到罗兰手中。伯爵大人只得讪讪地缩回手,心里不是滋味。
但好在罗兰当场拆开火漆,将信件拆封之后,扫了两眼,立即将信递给了阿托斯。
阿托斯见信又惊又喜:“什么,国王与王后陛下也要来甜水镇朝圣?”
——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他一抬头,却看见伯爵夫人一脸警觉。当然,她并没有直接嘲讽他的单纯(蠢),甚至以眼鼓励他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更加“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