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纳修太太扬起脸,脸色变得刷白:“‘他’?”
“是的,白金汉公爵,传讯的人刚才说,如果我不是独自去见,他可能会有危险。”
博纳修太太顿时茫然:难道她这么个小小的侍衣女官,也会对白金汉公爵造成危险?
可是王后在情急之间,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她双眼含泪,劝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女官:
“康丝坦斯,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他死了,一枚匕首戳在他胸口,他就这样仰面朝天,朝身后跌下去,一直跌下去……”
“我必须独自去见他,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谨记我的身份与尊严。”
年轻的王后似乎很清楚忠心的女官究竟在担心什么。
博纳修太太还想再争辩两句,但她突然听见了什么,分了心。
“花园里有人说话。”
博纳修太太说。
这时安娜也听见了人声,她嘴唇翕动,再也顾不上别的,快步走进了行宫的花园,看见了在花园的树篱跟前发生的那一幕。
王后轻轻咬着嘴唇,眼光在她刚刚任命的首席女官面上转了一圈。
直到这时,罗兰依旧和白金汉公爵靠得很近。她非但不在王后到来时行礼,反而左右打量,似乎在判断整个花园里的形势。
王后其实很难判断女官和公爵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因爱情而起的嫉妒,正在她胸腔内横冲直撞,让她的心越跳越苦涩。
她甚至隐隐约约地记起,谢芙勒兹夫人对她首席女官的新任命略有些微词,似乎对这位远道而来的伯爵夫人有些不满。
这个女人不可信——王后咬着嘴唇,泪水几乎要从面颊上滚下来。
但是那个男人呢?——也不怎地,口口声声说着爱情,但是刚才她亲眼看见,他同她的女官不是也一样拉拉扯扯,行为暧昧?
“爵爷……”
王后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似乎她的心快要碎了。
白金汉公爵见到她这样,直接跪下,想要膝行上前,亲吻王后的裙边。没想到身边的女人咳嗽了一声,白金汉公爵的身体就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王后软弱地靠在博纳修太太肩上,她再也不想待在这座花园里了。
“花园里有人!”
“在那里!”
就在这时,四面同时响起人声。
“国王的火~枪手们啊,牢记你们的职责,要保卫王后的安全!”
这一回,人们说的是法语,从花园的四个出口同时冲进来。
王后的脸色刷的变白了。
她原本就觉得今天晚上的紧急求见十分蹊跷,但是这隐隐约约的怀疑被所谓的“爱情”抑制住了。
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可若这不是“设计”,王室的侍卫,国王的火~枪手,又怎么会同时从四面八方冲进来,堵住所有路径,把她和白金汉公爵全都堵在这座小小的花园里呢?
好在有康丝坦斯,王后心想:如果早先真的由着她的性子,独自一人来到这花园里,现在自己不知会有多尴尬。
但是,她现在的处境比独自一人好不了多少,她身边只有两名女官,人们还是会认为她正单独和白金汉公爵见面。
王后没有多少应变的才能,顿时苍白着一张脸,任由博纳修太太支撑着自己,轻轻颤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谁知罗兰上前一步,她身上的长斗篷披下来,遮住了王后的视线。
她的声音又很轻,王后只能借着月色依稀看见她嘴唇轻轻翕动,凑在白金汉公爵耳边说了句什么。
白金汉游移地向王后那里看了一眼。
他涨红了脸,似乎十分不甘,又十分屈辱。
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已经有人在高喊:“在那里!有人在那里!”
白金汉一改姿态,直接坐倒在地,并随手拿出腰间系着的一只用金子打的小酒壶,拧开壶盖,也不饮酒,而是把里面的酒浆倒出来,淋淋漓漓地洒在自己的头上和脸上,然后把酒壶一扔,整个人往地面上一躺。
罗兰已经退回王后身边。
她声音淡然:“陛下受惊了。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是什么刺客,只是白金汉公爵喝醉了而已……”
果然,只听白金汉公爵“醉醺醺”地唱起了小调,一面唱一面嘻嘻地笑,时不时用英语感叹一句:“明天……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这时,法国王室的侍卫已经全都高举着火把冲进花园,照亮了眼前的情形。侍卫们愣在当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只有罗兰表现自如,她偏着头,以手掩鼻,上前两步,探头查看一下白金汉公爵的情况。
然后她叫来一个侍卫,说:“你们多找几个人,一起把爵爷扛出去……瞧瞧,这喝醉了躺在花园里像什么样儿?王后陛下想在花园里散散心都没有片刻安静。”
“你们得多找几个人扛他,他看起来喝得不少,英国人酒品不好,没准儿会闹。”罗兰吩咐。
法国侍卫们听了,纷纷觉得很精辟。
一场风波,顷刻间化为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