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瞪着他,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车夫老亨利特别老实地在旁边补充:“夫人,我想他应该是正爱着您——”
“是的,思嘉,有些时候感情能令人奋不顾身。”
连白瑞德自己也这么说了,罗兰却还是瞪着眼望着他。
几个骑警上来,推着白瑞德往前走。
瑞德半转过身,冲罗兰哈哈地笑道:“所以我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享受一下,别人为我奋不顾身的待遇。”
罗兰:……
她就这么眼看着白瑞德在自己眼前被骑警押走。
另外有两名骑警到罗兰和老亨利跟前,彬彬有礼地请他们跟着一起去地方事务局。他们两位虽然不像白瑞德那样,被直接列为嫌疑人,但至少也是重要的证人。
一路上,罗兰闷闷不乐,一直在回想白瑞德留下的那句话。
表面上听起来,瑞德是在说他能不能得到她情感上的回应。
但在这件事上,白瑞德应该不会那么无聊——
哪怕白瑞德是一个她全然无感的陌生人,他能够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她也绝不能把他这么往地方事务局一丢,她也一样得“奋不顾身”地去营救啊!
——对,是“营救”,罗兰突然想明白了。
白瑞德摘掉她的手铳,不让她也涉事其中,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他们两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能好好地待在外头,四处奔走。
至于白瑞德为什么选择了自己扛下了杀人的责任,是因为相信她,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帮他洗清任何冤屈,把他从这案子里营救出来。
她需要想一切办法,动用一切关系,营救白瑞德。他是为了保护她才杀人的,她不能看着他就此身陷囹圄。
在地方事务局里,罗兰和老亨利被分开,分别由巡警问话,记下了他们的口供。
罗兰说得很简略,只说她是被袭击的那一方,先是看到了老亨利坠车,然后又看见了白瑞德上前,在她被危及生命的时候保护了她。
“夫人,”问她话的刚好是那个好脾气的巡警,他们以前打过很多交道。
“这就有一点麻烦。您知道吗?最近新奥尔良的法庭审理了好几起类似的案件,陪审团都认为杀人者只要不是自己的生命受到直接威胁,就是防卫过当。”
“像您的朋友这样,一下干掉三个的,应该会被控谋杀。”
巡警得意洋洋地下了断言,仿佛他不止是个巡警,而是个大律师或者官。
罗兰疲倦地伸手去捏眉心——她感觉被白瑞德带沟里去了。
这件事还不如她自己全认下来呢,反正当时受到生命威胁的确实是她。
至于白瑞德这么做,大概是因为骑士精摆在那里,总不能看着她一个妇道人家被骑警们用手铐铐起来,关进牢里吧。
她可不想做伪证,但是她刚刚开口想要向这个年轻的巡警吐露实情,这个巡警笑着说:“夫人,我知道您想说那位先生是为您顶罪——但是您最好还是别多说了吧,你就算是说您会使用手铳,都不会有人信的。”
罗兰紧抿着嘴,盯着眼前的年轻巡警,眼里怒气升腾。
她真想再提醒他一次:我可是有持鸟枪打猎的执照的,你现在竟然怀疑我会不会用手铳?
这时坐在她对面的巡警突然“啪”的一声站起来,行了个礼,高声道:“罗比亚尔先生!”
罗兰:……罗比亚尔?
她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过身,凝望着身后的人。
“菲利普·罗比亚尔先生?”
是的,菲利普此刻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腰带将上衣束得紧紧的。他根本没理会那名巡警,他正望着罗兰,眼睛里透着一种异的光芒。
罗兰突然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快步上前:“罗比亚尔先生,我是今天晚上这桩命案的当事人,我有些非常重要的情况向您报告——”
她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把大致的经过说了,强调死者的攻击蓄谋已久,而她当时又确实正处于性命交关的危难关头,白瑞德出于正当防卫把攻击她的人一一击毙……
“在这件事上,白先生确实是无辜的。”
“罗比亚尔先生,”她望着菲利普的眼睛,无比恳切地请求,“我需要您的帮助,我需要您指点,如何才能让法官和陪审团看到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白先生是无罪的……您知道我该怎么做吗?”
菲利普·罗比亚尔是新奥尔良的地方督察,对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如果能让他关注这件案件……至少让新奥尔良警方多挖掘一些对白瑞德有力的证据,都有可能影响案件的最终结局——罗兰在心里祈祷。
大约十秒钟之后,菲利普的眼光从罗兰脸上转开。
地方督察轻声咳了两声,僵硬地说:“夫人,这件案子,我会督促秉公办理。”
他随即转身离开,听见背后那名年轻的巡警松了一口气,对罗兰说:“夫人,没想到您竟然这么有胆量,敢跟我们督察这么说话……”
然而菲利普此刻眼前能看见的就只有那双眼睛,美丽的绿色眼睛,那位年轻夫人的眼睛……埃伦的眼睛。
是埃伦的孩子。
埃伦的孩子在这么多年之后,再次奔到自己面前,大声说:“我需要您的帮助!”
而菲利普他又回答了什么?
——“我会督促秉公办理……”
菲利普觉得连自己的脚步都越来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