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礼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走上来。他伸出修长的双臂,双手一揽,索性把罗兰和媚兰全都抱住。他们三个人拥抱在一起。
但这次他的怀抱却不带任何特别的情感,似乎他左手揽着的,是朋友;右手抱着的,也是朋友……
“是的,”媚兰抱着罗兰,感受着丈夫坚实的手臂揽住她的肩头,“有些东西是只有我们三个人才能体会的,只有我们三个人一起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雨!”
她突然推开罗兰,转过身,面对英蒂和埃尔辛太太,摆出一副最严正的姿态。仿佛她为了身后的丈夫和朋友,可以抛弃世界上的一切人。
“英蒂,你不了解你的兄长,也不了解思嘉,你更加不知道我们三个人一道,共同经历过什么,是什么在我们之间构筑了一道牢不可破的纽带……”
然而,媚兰越是这样说,罗兰心里就越酸楚。
媚兰知道吗?她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纠结在三个人之间的婚姻——这种关系足以摧毁他们所有人的幸福。
她根本不敢去看卫希礼。
他想必也完全不敢看她。
他们两个像是在拼命掩藏罪证的罪人,默契地都把眼光避开了藏着罪证的那个地方。
罗兰悲哀地想:所以白瑞德是对的。她确实应该离开,离希礼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她努力挤出笑容,看向媚兰:“梅利,来,再抱我一下。我待会儿还要上台演说——”
她故意摆出一副忐忑的模样,“我心里正犯怵,谁叫我是个女人——”
媚兰顿时给了罗兰一个大大的拥抱,“亲爱的,你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勇敢,都要顽强。我想不出,你做不到的事还有谁能做得到。”
罗兰最后一次转向卫希礼,她鼓足勇气向希礼张开双臂:“希礼,我的朋友,来再给我一个鼓励——”
希礼依言拥抱她一下,她能感到他像她一样紧张。他们相触,又像是两块相斥的磁极,嗖地就分开了。
接着罗兰越过英蒂和埃尔辛太太,就好像她是个从来没有犯过错的女人一样,扬着头离开了女宾更衣室,前往最后的会场。
所料不差,“汤米家的厨房”位列十强之一。在各家餐厅的所有者发过话之后,就将进行最后三强——新奥尔良唯三的“最佳餐厅”的投票。
罗兰在入席之前扫了一眼,她身边都是衣冠楚楚的绅士。人们看见她走过来,纷纷流露出诧异的色,眼里仿佛都在问:难道贵餐厅就没办法出一位男性做代表吗?
罗兰在他们身边端庄地坐下,上一个位面对她进行的仪态训练让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人:无论是身份还是礼节,她都不输于这里的任何人。
果然这女王般的气质让人们都生出望而却步之心,甚至没有人敢上前与她寒暄打招呼。
“各位将各自拿到一个信封,里面是刚才各家餐厅的菜式经过评选之后的分数排名,也是待会儿各位演讲的出场顺序。分数越高的,出场顺序就越在后面。”
组委会为了显示他们的“公正”,搞出了花里胡哨的规则。
信封到手,罗兰打开,镇定地看了一眼,安静地将它放在膝盖上。
其他人纷纷拆开信封,并且相互交流。
“哦,我是‘1’,侥幸没出局,见笑见笑——”
“这可难说,没准儿待会儿就让您拔得头筹。”
“我这边是‘4’,相当于……菜品的第七名,可以了,就算不能拿最佳,也可以回去给厨子多发一个月的薪水……”
餐厅老板们赞同地笑了起来。
“我拿到了‘9’号。”
“恭喜恭喜,贵餐厅的食物和酒水,在这城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
很快男人们凑齐了1-9号,就是没有人说出那个他们都钦羡不已的号码:“10号”。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罗兰这边看过来,见到她沉稳地坐着,把信封放在膝头。绿色的闪光塔夫绸上,白色的信封显得格外显眼。
这个女人——竟然来自新奥尔良最好的餐厅?
终于有人壮着胆子上前询问:“年轻的夫人,您拿到的,是‘10’号吗?”
罗兰沉稳地点点头。
人们齐齐震惊脸。
“那么,能向您请教您餐厅的厨子是从哪里雇的吗?”
“您问餐厅的主厨?”罗兰嫣然一笑,美目流转,“就是我啊!”
一群男人都震住了说不出话来。等到他们都反应过来,立即谀词滔滔,没完没了地说起罗兰的好话,可谁也没有真信。
他们恐怕把罗兰当成了哪家餐厅老板的爱宠,喜欢出风头,因而被送了来出席最后这段演讲和评选。
罗兰嘴角微扬:男人们相不相信,她根本不在乎,她最后能顺利拿到“最佳餐厅”的奖金和头衔就行。
少时,她身边的男人们一个一个地上台,在宣传自己的餐厅上,各人有各人的策略。
有人向台上坐着的评委大说好话,将联邦政府在新奥尔良的各项新举措吹得天花乱坠。
也有人把自家餐厅的食物吹上了天,从食材到酒水,没有一样不是顶级的。
时间一久,台下的听众和与座即将进行最后一轮投票的评委们都昏昏欲睡——
直到穿着绿色华美绸裙的罗兰走上了台。
仿佛眼前飘入一朵清新的云,人们多半清醒过来,支起身体,凝听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