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罗兰所料,婚礼象征着新生活——这种意象刺激和鼓舞着所有人,令他们相信,过去的不幸正在被他们抛在身后。
乐曲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人们邀请舞伴,在弗兰克家凡是有地板的地方欢乐地起舞——不止是在客厅,就连走廊也挤满了随着节拍起舞的人。
“肯尼迪先生,肯尼迪太太,恭喜你们!”
“哦,你们肯请乐队这真是太棒了。”
“就算是二十年后我也不会忘了今天的场景,大伙儿玩得多开心啊!”
新婚夫妇稍露尴尬地笑着,感谢人们的祝福。
罗兰在远处看得却很满意——大家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弗兰克要一场“过得去”的仪式;苏埃伦要一出“体面”的婚礼;而罗兰想要的是她身边的这些人,能够提振精,鼓舞士气。
屋子的一角,人们围着韩白蝶和媚兰。
媚兰是除了新婚夫妇之外的绝对主角。而她太能应付这种场面了。
罗兰走进屋子的时候,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讲得很真诚,让每个人听了都觉得深有同感。
罗兰走过去,听了一小会儿,忽然发觉媚兰正在讲她,她在塔拉的经历。
“哦我没办法向你们形容思嘉那时候的样子,她眼睛里闪着光,就像是一枚战士一样站在塔拉门口,想来敲诈塔拉的人被她的勇气所摄,连滚带爬地向外跑……”
媚兰的语气里全是骄傲,仿佛罗兰与她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而她向来以这个姐妹为荣。
谁知这时候白蝶在一旁叹了口气:“可是谁让思嘉要去向白瑞德借钱呢?”
罗兰立即感到有别样的眼光从自己这边投过来。
白瑞德在亚特兰大人心里是个臭名昭著的投机商,在战争的最后阶段,到处有传言说他在囤积货物,谋取暴利。亚特兰大人受的苦多半都是从他身上来的。
在人们心中,罗兰被人谋算胁迫因而被迫举债是没问题的;
她向一个北方佬借钱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她通过一个道德不端的投机商人去找北方佬借钱,这个问题就很大了。
男人们也罢了,好多女人用她们一贯的道德裁判眼光在罗兰身上瞟来瞟去:白瑞德是个风流的单身汉,而罗兰是个独自带着孩子的寡妇。
似乎只要把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就立即孳生了不道德感。人们能从借钱马上联想到苟且——在这种时候,无论他们自己在战争期间做过什么,人们都会认为自己现在是道德完人,值得居高临下地裁判。
媚兰却很坚定地在替罗兰和白瑞德辩护。
“你们再这样指责思嘉我就不想和你们说话了。”
“各位这样看待白先生是不公平的。”
“白先生在亚特兰大陷落的那天晚上,把我和思嘉从城里救了出去。他在大路上和我们分开,然后就去参了军。”
“是的,在南方联盟最危难、濒临失败的时刻,白先生去参了军……”
“思嘉说他是一个堂吉诃德,举着要和风车去作战,但是他也一样鼓足勇气去了……”
有人对媚兰的话表示怀疑。希礼在媚兰身边一言不发,媚兰却大声回答:
“不,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我的嫂嫂不会骗我。”
罗兰冷笑一声转身就想走。
就很烦!——她不喜欢亚特兰大。
这里的人总是那么喜欢用口舌去审判他人,而且不愿意相信他人也能爆发出能量,也能涌现最后的勇武。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道德标准是用来约束自己,而不是用来裁判他人的呢?
她还没走出两步,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来人凑近罗兰耳边,低声笑着说:“举着长矛要和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啊……思嘉,你什么时候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评价了?”
第97章 飘位面10
“思嘉,”来人惊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就算你欠钱的对象不是我,你也不用这么大压力吧!”
“怎么?好衣服都拿去典当了?”
白瑞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罗兰身上的衣服。
今天罗兰没有穿那身用埃伦的天鹅绒窗帘裁成的裙子,她穿的是家常衣裙,因为劳作而被磨坏的部分被罗兰用剪裁成花朵形状的布料补了起来——虽然补得很好看,但是旧衣裳依旧是旧衣裳。
罗兰顿时狠狠地剜了一眼白瑞德。
对方可比当初在亚特兰大消防站的时候穿得体面多了,华丽的外套里面是簇新的衬衫,还打着褶皱。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有古龙水的香味。他一双大胆的黑眼睛则正在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她身上穿着的衣服,连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你这以貌取人……以衣冠取人的家伙,今天是我妹妹的婚礼。”
她总不能穿得花枝招展,艳压今天的新娘——她的妹妹苏埃伦吧?
白瑞德那两道又粗又黑的长眉向上挑了起来,露出一脸的诡笑:“思嘉,你竟然会在乎这个?”
“对了,忘了恭喜你——葛伦森先生都告诉我了:你的债务问题都解决了——听说那个威尔克森还到你家去大闹了一场,正好被葛伦森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