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声音从波尔波拉小姐身后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唐娜小姐……”
波尔波拉拍着心口转过身来。她望着身后已经将戏服换下,卸去浓妆,穿着一身宽松袍服的“台柱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
波尔波拉一向钦佩唐娜小姐的才具,也知道这个女人嫉妒起来会有多嫉妒。
她赶紧说:“我的朋友见到我第一次登台,过来给我打气。那不过是随口说说客气话。”
唐娜闻言一声冷笑:
“有野心不是什么坏事,但请不要把野心和妄想混为一谈。”
波尔波拉也是个有脾气的姑娘,否则当年她就不会向罗兰她们发起挑战了。听见唐娜的话,她抿紧了嘴不出声,不肯示弱。
“你那位朋友——颈间戴钻石的那一位,她是谁?”
“她叫欧仁妮,她可是一位银行家的小姐哦!”
波尔波拉突然想起了罗兰的天赋,顿时微笑着反击:“我的演唱,在欧仁妮小姐的天赋跟前不值得一提。我的推荐人,杜普雷夫人,曾经盛赞过欧仁妮,认为她是全法国最有潜力的女高音。”
“如果不是欧仁妮因为身份所限,没办法加入剧团的话——她要成为主演女高音,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句话果然激到了唐娜。
波尔波拉给唐娜小姐竖立了一位“假想敌”,但这“假想敌”却永远没有与她同台较量的可能。
这才是叫人最心有不甘的事。
女高音瞪着眼睛盯着波尔波拉,盯了她好一阵,才面色不善地慢慢转身,独自走回她的休息室去。
五月,整个巴黎最轰动的新闻自然是基督山伯爵本人的到来。
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子爵,尽职尽责地为救命恩人充当进入巴黎社交界的介绍人。
不相信有基督山伯爵存在的德布雷先生,自然被狠狠打了脸。
如唐格拉尔夫人所愿,基督山伯爵本人果真在唐格拉尔银行开具了一个“无限支取”的户头。
唐格拉尔男爵被“无限支取”的“无限”两个字给惊吓到了,赶忙将这位“来自东方的皇帝”介绍给唐格拉尔夫人。
罗兰则在唐格拉尔夫人的小客厅里见到了这位“基督山伯爵大人”。
“我有幸在哪里见过您吗?”
罗兰向基督山伯爵行礼之后,这么问他。
基督山伯爵向她投去纳闷的一瞥。
伯爵是一位相当英俊的中年男子,黑头发,黑眼睛,天庭饱满,胡须乌黑,脸色如纸般惨白1。
他周身的打扮极其朴素,但是只有在上流社会呆久了的人才知道这种“朴素”是多么难得——它可能需要比“华贵”更多十倍的财富去获取、去追逐。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见到您,唐格拉尔小姐。”
“我来到巴黎才刚刚两天的功夫。”
罗兰顿时抱歉地一笑:“那么是我认错了。”
她回到巴黎也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此前她一直住在蒙莱里塔附近的寄宿女校里,每天与女教师和利纳村的村民们打交道。
在那种环境下,她不可能见过这位大富翁而没有印象。
她微微摇头,想把这个可笑的念头从自己脑海里扫出去。
谁知再抬起眼,却见到基督山伯爵正好也在看着她,眼里有些戒备。
只是这戒备一闪而过,这位转眼又变成春风和煦的访客,正用一种敬畏的、小心翼翼的态度,来试探巴黎的社交圈。
唐格拉尔夫人开口,要求路易丝给大家“演奏一点儿音乐”。
这倒是她脱身的好机会,罗兰顿时冷着脸站起来,用一种寒意逼人的态度回答:德·阿米利小姐是她的朋友,不是这个家里的佣人。
然后她起身离开。
唐格拉尔夫人目瞪口呆之际,连忙掩饰,命人去拿一点儿冰镇的饮料过来。她又殷勤地询问伯爵,雪莉酒、白兰地、利口酒,又或者巴黎近郊新出的葡萄酒……他想尝尝哪一种。
唐格拉尔夫人不提葡萄酒还好,一提葡萄酒罗兰想起来了。
那位到她的酒庄来买酒的威尔莫先生……
若论外貌,威尔莫先生与基督山伯爵自然完全是两个人。
论口音,一个只说地道的英语,另一个说着标准的法语,稍许有些南部(马耳他或者希腊)口音。
但是罗兰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着极其细小相似的地方。
或许是这两人都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一点点沧桑感?
这种沧桑,对于漂泊异乡的英国人很是自然,但是对于腰缠万贯的大富豪来说则有点违和。
这种细微的违和感她无法用言语表达,以至于她当时便驻足,疑惑地再次转头,向伯爵那个方向看去。
唐格拉尔男爵这时巧之又巧地站在妻子身后,替伯爵吹嘘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