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布雷则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罗兰说的是——“两位”,这是……接受了他和唐格拉尔夫人之间的关系?
罗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
刚刚到家,才打过照面,她就已经很清楚:唐格拉尔夫妇就是一对“凑合”夫妻;唐格拉尔家是一个“松散”的“合作社”式家庭。
唐格拉尔男爵的感情生活如何她不知道,反正她的母亲,显然和德布雷先生有着异乎寻常的“友谊”。
她现在闹不清这个位面的贵族家庭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合作社”,因此也无意对任何人进行道德审判——她只想把她在巴黎的计划原样进行下去。
于是,羞怯腼腆的路易丝被请了出来,在唐格拉尔夫人和德布雷面前,她连头都不敢抬,嗫嚅着一个字都说不出。
唐格拉尔夫人睁圆了眼睛:……就这样也能教钢琴。
但当路易丝坐在那座细木镶嵌的小巧钢琴跟前,柔美动人的琴音从她指下流淌而出的时候,唐格拉尔夫人和德布雷的脸色渐渐变化。
他们看向路易丝的眼光不再一样了。
这琴声,似乎能直接触碰、抚慰他们的心灵。
路易丝演奏的是一支来自比利时地区的民间小调,描绘的是相当简单的场景——男女初会。
渐渐地,唐格拉尔夫人脸上少了势利,她的情转为柔和,眼越来越遥远迷离;渐渐地,唐格拉尔夫人浑身竟透出一中少女才有的纯真,她唇边噙着笑,眼里闪着动人的光芒,似乎见到了久未见面的情人。
在这一刻,她根本不是屈尊下嫁的贵族小姐、再醮的男爵夫人——她是一只被困在这牢笼里的金丝雀,随时想要冲破这座宅邸的束缚;
可若是真冲破了,她却又立即成了无依的弱柳。毕竟只有财富、权势、地位、男人,才是她的养料……
唐格拉尔夫人遐思着、惆怅着、迷茫着,甚至已经全然忘记了这只是一支和弦优美的钢琴曲带给她的翩然思绪。
而德布雷先生则像是突然发现了女钢琴家的价值——他皱着眉,端详着背对着他的瘦弱女钢琴师,似乎在衡量,她有没有可能为他的仕途也提供一些好处。
一曲奏完,余音绕梁。
路易丝缓缓收回双手,在这一刻,她瘦削的身体和她那张平庸的面孔似乎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瞬间,这中光芒又消失了。
路易丝又成为原先那个腼腆、羞怯,在主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女家庭教师。罗兰一点头,她就匆匆从客厅一角的小门里退出去了。
德布雷先生冲罗兰点点头,那意思似乎是:这笔投资很值得。
唐格拉尔夫人却沉浸在她的情绪里,久久无法回过。
她怔怔地站着,抱着双臂,脸上泛着红晕——她似乎不再是什么男爵夫人,而是一名怀春的少女,悄悄探出墙的红杏……
只是一支曲子,一支曲子,竟然有如许威力。
罗兰一时不知道是该夸赞路易丝的表现力,还是该夸唐格拉尔夫人的感受力真强。
晚上,唐格拉尔夫人与罗兰一起用餐。
只有她们两人——无论是丈夫唐格拉尔男爵,还是新宠德布雷先生,都被唐格拉尔夫人拒之门外。
罗兰当着母亲的面,以最严苛的用餐礼仪吃完了一顿饭。
她放下餐巾,稍稍放松一下僵直的背部,高傲地扬着下巴转向唐格拉尔夫人——
她这是在向母亲证明,这几年在寄宿女校学习,可绝非什么胡闹。
她可以捧着陶杯土盘,坐在田垄上和农民们并肩吃饭;也同样可以昂着头走进法王的宫殿,用最完美的仪态,享用宫廷的盛宴佳肴。
唐格拉尔夫人笑得如同春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女儿,连声赞好。
“好!太好了,欧仁妮,不愧是我的女儿。”
“我要向整个巴黎社交界炫耀,炫耀我女儿是如此出色的宝贝。”
罗兰漠然地转过头:巴黎的社交界关她什么事。
唐格拉尔夫人略尴尬了一回,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欧仁妮,你接到过小阿尔贝的来信吗?”
罗兰略略将头一点。
她接到过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子爵的来信。为数不多,上面不外乎是报告行程,以及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受欢迎之类。
最近的一封信还是他刚到意大利的时候,是几个月前,后来就再没消息了。
“你……”
唐格拉尔夫人欲言又止,似乎这话题有点尴尬。
“你对阿尔贝满意吗?”
罗兰傲然摇摇头。
她脸上的气表现出,她对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满意。
唐格拉尔夫人脸上并没流露出多少惋惜。
“欧仁妮,我想你需要了解一下我们两家的关系。”
“你父亲,和德·莫尔塞夫伯爵是同乡,在西班牙的战场上服役时同时开始发迹。”
“唐格拉尔男爵成了银行家,德·莫尔塞夫伯爵却是一个成功的将领和政治家。因此两家一直认为联姻是恰当的,将两个各有所长的家族联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