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很残酷啊!”
罗兰掩卷感慨。
她手里是手上这座葡萄园本年的纳税清单。各种苛捐杂税,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两三千法郎之多。
至此,她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上一任葡萄园主人宁可亏本大甩卖,也无论如何要把这座葡萄园卖掉——
一年一年的,光税金就是一大笔开支。
葡萄园无法产酒的时候,根本就是纯亏损,血亏。
“别说我的葡萄园现在还没到产酒的时候,哪怕就是产酒,产好酒,考虑到各种成本支出,再加上这些税金,估计最多只能做到收支平衡。”
露娜十分惊讶。
“兰兰,连你这样的行家好手,也只能做到收支平衡?”
“是的,”虽然这话说起来有点儿大言不惭,但罗兰还是为这个位面里和她一样的小农庄主感到担心,“连我这么厉害的人,都只能做到勉强保持收支平衡,其他人的情况可想而知。”
“但我的葡萄园养活着很多人,也是很多人希望的寄托。”
“所以还是要努力。”罗兰说得很坚定,但还是叹了一口气。
露娜点点猫猫头,说:“确实如此,但你也要想到,你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你迟早要回巴黎去的。”
前几天,唐格拉尔夫人还写了一封信来,告诫女儿:“千万别总像个村姑似的……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巴黎来吧。”
相反,唐格拉尔男爵却不怎么在意——他大约觉得罗兰的葡萄园和酒庄很能挣钱。
听了露娜的话,罗兰想了想,说:“我打算尽力而为,能帮一点是一点。”
她第二天就去镇上见了税务官。
但出乎她的意料,税务官听说过唐格拉尔男爵的名号。
“尊敬的小姐,原先我看到您这个闪闪发光的姓氏的时候,虽然觉得它很夺目,但也只能猜想它只是巧合——”
税务官说话的时候满脸堆笑,笑出一脸的褶子。
“您应该早点告诉我,您是男爵的女儿。早知道是这样,这张纳税表根本就不会这样寄到您手上。”
“我这就给您重新去做一张纳税表。”
税务官表示,罗兰的葡萄园根本不需要缴纳那么多税金。
唯一的理由是,这座葡萄园的主人,是一名银行家的女儿。
罗兰重新拿到纳税表的时候,看到那上面的年度税金变成了两百法郎。
她面前的税务官则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谢谢您的帮助,这件事,我会向我爸爸提及的。”
——这些事罗兰都懂。
早先税务官脸上笑开的那朵花,马上又盛放了。
“不过,我这葡萄园的税金减少,对您不会有影响吗?”
税务官满脸谄笑,连连摇头:“不会,不会,辖区内的小作坊、小工业者、小庄园主很多,您这点税金,摊到别人头上,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罗兰:……!
有毒!——这个税务官有毒!这个位面的制度有毒!
于是她临走之前,再次郑重问了一遍税务官的名字,把税务官给高兴坏了。
从镇上回来,罗兰又去找了加斯帕尔等利纳村的村民,问了问他们一年要交的税金。
农民们的回答是:负担确实很重,按照他们前几年的做法是,能交得起就尽力交——实在交不起了,就跪在村口乞求,把房门都打开来,牲口棚都打开来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村里人是真的交不起。
“这里的税务官人还不错,见到我们这样,也就不强求了。”
罗兰:这税务官……竟然还算不错?
在她看来,这个税务官就是税金摊到所有人头上,这儿能多榨一点就多榨一点,那儿看看已经把人逼到绝境了就暂且放缓一步——真是个“和稀泥”式的税务官。
“是呀,”安娜在丈夫加斯帕尔身边帮腔,“别的镇上收税的时候会出动宪兵,听说还有人交不起税去坐牢的。”
罗兰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以后你们再遇到交不上税的情况,就都到葡萄酒庄来,说你们都是酒庄的雇员,跟着酒庄一起上税。”
加斯帕尔等人顿时大喜,连连感谢。
但罗兰还是不敢告诉村民们真相——他们身上背着的沉重税负,没准儿正是从她这个“银行家膝下的小姐”转嫁到他们头上的。
她正在以一己之力,试图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但事实上,这却让她身边之外的人活得更辛苦,生活变得更糟?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糟心的事了吧?
“加斯帕尔,我问你,你们有机会参加选举吗?”
“选举?”
加斯帕尔当过兵,听说过“选举”这个词,但是“选举权”究竟在谁手里,他却一无所知。
“尊敬的小姐,利纳村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参加过……您说的这种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