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又是哪些人写的呢?”
冉清秋皱起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从思考中回过来,说:“还是不对。”
她说:“如果父母官对麾下的子民全无爱护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不反了呢?”
冉清秋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书上所写的东西和现实中真实发生的事情会相差那么远。她也仅仅是办了入籍和交税两件事而已。
回到院子之后,她坐在槐树妖的树冠上,将苍狗剑放在膝上,一个字也不说,静静地坐了三天。
就想这么一件事。
想了三天也没有想明白。
然后她展开识,将识的触角探入了镇子里生活的每个人身边。
她带着柳炎歌去观察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老妻,住在一个略显寒酸的瓦房里,儿子还都没有娶妻。短短三天时间,冉清秋就听见他两个儿子有两次为了娶妻没有钱的事情和老头儿吵架,严重的时候动起手来,把老头儿推倒在地上一个屁墩儿。
但是冉清秋也看得很清楚,老头儿其实私藏了不少银子,都藏在床底下那个挖空了的地洞里,钥匙整天贴身戴着。
那个钱箱里的钱只见进不见出。
半夜了他躺在床上,和老妻背对背,既抱怨儿子不孝挣不来钱,又抱怨上司天天把得罪人的事情推给他干,自己做好人。
老妻也和家里人不和,白天趁两个儿子出门和狐朋狗友胡混,老头儿去衙门听差的时候,门一锁就出门打牌,在牌桌上听牌友讲见手青吃了要人命,在悄悄打探如何搞来见手青。
然后冉清秋又带着柳炎歌去观察那个小吏。
小吏住的地方就明显要好很多。
一间院子四间屋子,住了七个女人五个孩子,挤在一起,全靠他的粮晌过活,他的粮晌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就处处盘剥,上下活动。但也不过就是吃喝不愁,七个女人穿的也就是普通的麻布衣服,平日里在院子里日夜做针线活儿。
当中最大的那个也才二十多岁,最小的才十三四岁。
但十三四岁的那个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堕过一次女胎。二十多岁的那个眼睛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冉清秋不明白。
“雨霖宗的庇护下,镇子上风调雨顺,从无天灾地动,不下大雪,不遇干旱。地里的粮食是绝对够吃的。”
“县衙里放的粮食,供镇子里所有人吃上三年不成问题。”
她困惑地问柳炎歌:“他们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子的?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山上的鸟儿。”
“是衙门的错吗?”
她把识探入衙门,问柳炎歌说:“不然我们把衙门个拆了吧?”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逻辑上也很合理,既然镇子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受衙门的罪,那就把衙门灭掉好了。
“可是……衙门的人似乎也没过得有多好。”冉清秋越发想不明白了:“那他们又为什么不干点儿好事呢?”
柳炎歌说:“确实过得算不上好,但是比起镇子里的普通人还是好上一些的吧。”
冉清秋决定要详细地了解下镇上的居民们是如何过日子的之后,借助识的便利,可以说很快就比调查记者们知道的还要清楚了。
“也就是住瓦房和住草屋的区别,穿麻衣和穿棉衣的区别。”
柳炎歌哈哈大笑:“这区别还不够大吗?”
她说:“你既没有住过瓦房也没有住过草屋,既没有穿过麻衣也没有穿过棉衣。在你看来没有区别,但对于住草屋穿麻衣的人来说,差别还是很大的。”
冉清秋若有所思地点头说:“有道理。”
她是个很擅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的人,听柳炎歌这么说,就立刻做了决定。
“那么我换一间草屋住,买一些麻衣来穿。”
柳炎歌:“……”
倒也不必。
“或许到时候我就明白为什么就为了这么一点儿东西,他们就愿意逼别人去死。”
短短三天时间,衙门里确实死了好几个人。
倒不是由冉清秋重点观察的那两个人经手的,但是显然他们谈笑间说起也没觉得不对。
冉清秋既然这么决定,很快就换了间草屋,穿上了麻布做的衣服。
“衣服有些扎。”她诚实地说:“但是屋子倒还好,只是小了一些。”
柳炎歌真的很欣赏冉清秋这份处变不惊的心境的。
“等下雨你就知道了。”
“下雨不是更好吗?”冉清秋问。
柳炎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