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宏回到家中越想越不是滋味,又想起太子特意将此事交给他,莫不是事先察觉到不对?若是当真如此,他没能完成太子嘱托,太子又会作何想?
阮宏越想越觉得不对,翌日下了朝会之后就去东宫求见。
阮宏心有忐忑,将监考时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细细说了出来,最后又犹豫地提出那位周大人的态度……似有不对。
宋晏储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平静开口:“莫急。”
阮宏一下哑了。
他看太子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将太子交到手中的差事搞砸,只是太子如今这般态度,他也不敢多加询问,最后只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回去后又觉不对,问了问大女儿最近太子待她如何,阮明姝一脸茫然地答道太子待我一如既往,阮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中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手头上又抓着周大人的线索,一咬牙,还是将自己这十多年来样的探子都派了出去,派人去查。
等到半夜,躺在小妾的床上,他才缓缓舒了一口气,自科举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能稍稍松了下来。
二月底,三月初,会试即将放榜。
一众学子早就在贡院外的候着,巴巴地望着张榜处,心焦如焚。礼部贡院官员吏员走走处处,早就已经习惯这种场景。
状元楼二楼处,几个出身江南的学子也是一边焦急心切地看向贡院外,一边低叹出声:
“赵兄,你们说,咱们这次……真的有望上榜吗?”
那赵兄默了默,最终低声道:“说不定呢。”
另一学子犹豫道:“私以为这次发挥的应当不错……”
那人声音慢慢变小,最先开口说话的扯了扯春:“那又怎么样?”他看着贡院叹了一声,语气不无嘲讽:“总归是跟咱们无关的。”
那学子低眉耷眼,赵汾心中哀叹,却还是安慰道:“也莫要如此,今年……有太子殿下,说不定会有不同呢。”
周围又是默了默,一学子道:“太子殿下在江南,那些人还得忌惮着他些。”他低声道:“可如今殿下已经回了京城,那些人又怎会再顾忌殿下……”
他话没说完,其余人心中已然有数。
相对于其他学子对太子的态度,他们这些出身江南的贫困学子对太子的态度更复杂了几分。
原因只在近些年的乡试中,他们这些出身寒门的学子总是比不上那些江南世家大族出来的郎君,若说一次两次变也罢了,可回回乡试,每次博得头筹的都是那些人,若是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可偏偏那些人中有些在平日里根本比不上他们,经义文章更是要差上许多。
时间一久,就有人察觉到不对,可无奈江南世家权大势大,他们这些学子出身贫寒,又有什么办法?
不是没有人试图反抗过,但他们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切的证据,又有谁会愿意为了他们得罪那些百年世家?
他们这些人能考出来,其实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若非太子在江南镇着,那些世家不敢太过嚣张,他们恐怕连乡试都过不了……
可是如今……
学子们看着不远处的贡院,心中只能默默祈祷。
不多时,终于有人从贡院走出,手拿杏榜,张贴于墙外。学子们瞬间轰动,急忙涌了上去。无数的学子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去,方才还颇为安静的贡院外顿时人声鼎沸,那小吏好不容易挤了出来,见状无奈摇摇头,转身回了贡院内。
赵汾一行人也是不住探着脑袋,矜持了许久之后终于把持不住,也是冲到下面围了上去。
会试每次取士人数不等,多则二三百有余,少则也不到百数。赵汾等人乍眼一瞧,心中就稍稍松了松。
今年这上榜的人数,有二百余人,将近三百。录取人数越多,于他们而言自然是越发有利。
几人很有自知之明,从下往上逐个扫去。周围时不时传来学子的惊呼声,也有喜极而泣的声音,那几位学子则是心中越发沉了沉。
从最后一列一直往上,前二百、前一百、前五十、前十——
赵汾闭了闭眼,对于结局,已有预料。
果然,杏榜取士二百有余,并没有他们中任何一人。
此话不甚严谨,倒也并非没有一人,这二百余人中,倒也的确是有几位出身江南的贫困学子位列其中。
只是,那几名学子,都是同那些世家郎君一贯交好……
周围的声响渐渐变小,不知过了多久,赵汾等人只觉浑身沉重,几相对视一眼,想笑,却又觉得嘴角无比沉重。
最痛苦的不是失望,而是有过希望后的绝望。
赵汾闭了闭眼:“走了。”
他们情麻木地离开,几乎有些不明白他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被那些世家大族打压?多年来学了一肚子学问,却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被人打压到最低下?
赵汾恨吗?他们怎能不恨?
可是恨又有什么用?他们没有证据,没有背景,又怎能同那些庞然大物相抗衡?
会试放榜之后,不就便是殿试。赵汾等人已经接受现实,正要收拾行囊回江南,却接到宴请帖子,是中了贡士的那几名大家郎君一块举办的,邀的,也只有同为江南出身的学子。
赵汾本不想去,他丢不起那个人。可还是一相交甚好的友人拍了拍他的肩,犹豫半天,才苦笑开口:“咱们也得为咱们的未来考虑一下……”
赵汾站在原地,双目无,久久不语。
翌日宴会,他终究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