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微微摇头。
见施欲表情古怪地望着他,似乎对他的童年抱有一丝同情,管家垂敛眼睫,下巴绷出优美的线条。
——身为她的私人管家,要无所不能才对。
施欲扣住他的手臂,带他往空旷的后院走。
管家怔怔地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被她拉着走了几步,随即听见施欲妩媚的声音:“走,大小姐带你见见世面。”
把傻狗和金毛赶到室内,施欲掏出买的打火机,把炮仗放在地上。
准备点引线的时候,施欲犹豫了一阵。
这么大的炮仗,她也是第一次放,不会炸到她吧?
但她海口都夸下了,怎么能临阵退缩,揿亮打火机,蓝色的火苗窜出来。引线发出“呲呲”的声音,火星噼啪亮起。
施欲宛如一只敏捷的兔子,嗖一下就跑远了。
跑了三十米,发觉管家还站在原地,她又快速返回去,想要拉着他一起躲。
但已然来不及了,引线烧到了尽头,明火闪烁一瞬,刹那间发出“嘭——!”的巨响。
施欲抬手去捂管家的耳朵。
几乎同一时间,男人修长的手盖住了她的耳朵。
他的手冷得像一块冰,施欲打了个激灵,才发觉他穿得单薄。
抬起头,眼前是他一丝不苟扣到最后一颗的黑色领口,脖颈苍白如玉。
发愣间,脸上的手轻轻松开,施欲感觉到一股温柔的力量按住她的肩膀,接着被那双手温柔地转过去,头顶上是管家好听的声音:“快看。”
烟火在空中砰然炸开,宛如漫天彩色的光柱,向地平线尽头坠落,行至半空,光柱又炸成更多的线条,将整个夜空点亮。
施欲忽然很想看看,没见过世面的大管家是什么表情。
她悄然抬头,盯着他瞧。
寒叔微微仰起下颌,直视苍穹,雪白的皮肤明暗闪烁,宛如加了一层柔光滤镜,唇色胭红,艳丽得像不存在于这世间的明。
施欲的两根手指伸到兜里,夹出手机,右滑快捷打开相机。
表情十分正人君子,动作十分行云流水,镜头对准聚精会的寒叔,咔嚓拍了一张。
“大小姐。”
手机咚地掉在雪地上,施欲低头捡起来,眨眨眼睛,目光真挚且无辜地看他:“怎么啦,寒叔?”
管家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常,朝她微微一笑,笑容温雅秀丽,仿佛没听到细微的快门声,目光落向地上的几个爆竹:“剩下的怎么放?”
施欲咽了咽喉咙:“……一个就够了吧。”
她抗拒点燃引线那一瞬的紧张感。
夜风中传来管家轻柔无害的声音,如一片即将落地的花,让人放松了戒备:“您在害怕?”
“……没啊。”施欲掏出打火机,笑容明媚,“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再点一个吧。”
她硬着头皮往爆竹的方向走,一条漆黑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拦了下来:“大小姐,餐厅里的年夜饭,怕是要凉了。”
……
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的背景音,施欲面前摆着丰盛的中式菜。
吃到中途,她想起家里的大泳池一直没使用过,吩咐管家:“寒叔,这几天叫人清洗一下泳池吧,我要学游泳。”
她是蓝天游泳馆的会员,自从刑野表明态度以后,她就一直没去那边游泳,学校的游泳馆也好久没去了。
寒叔安静了片刻,似乎想起了心事,随即应了下来。
施欲在明亮的大房子里守岁,熬过了晚上12点,新的一年开始了。
动听的钢琴声淌入梦中,施欲倚在偌大的吊椅上,藤条轻轻晃动,她闭上眼睫浅眠。
原本是个安详甜美的夜晚,渐渐,梦里的画面变成了记忆深处的片段。
那是在一艘巨大的游轮上,几十张模糊的笑脸为她庆祝25岁生日。
她从船舱里走出来透气,四个男人站在甲板上,海风吹起他们的衣摆,沈妄朝她看过来,眼漠然。
随即他低下头,将手腕上的表卸了下来。
“施欲,我们都在演戏,没人真的爱你。”裴池玉端着酒杯晃了过来,稍稍倾身,凑近她的耳朵,“你不会以为,真有人会无条件对你这么好吧?”
温时修远远看了过来,只一秒便移开目光。
霍诀把表带卸下来,站在栏杆前后退两步,猛一甩胳膊,用力抛进大海:“爷自由喽!”
她浑身发抖地转身往客舱里走,像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管家迎面走来,按住她的肩膀,微垂着头,一遍又一遍和她说着什么。
她当时什么都听不到,此刻,那道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梦中逐渐清晰。
“大小姐,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