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红接过东西一摸,觉得还挺厚实,里头的棉花也不很硬,就很满意,这孩子真会买东西,二奶奶摸了摸也说好。
卸完被子和衣裳,就是一些吃食,炒花生、炸糖豆、小柿饼,这些东西农场卖得不贵,量还大。顾立春买得多,就拿出一部分来招待乡亲们,在场的孩子一人得了一把糖豆一个柿饼,大人也分到一把花生,大家一边吃花生一边闲聊天。
顾立春把从食堂里带的饭菜直接交给田三红,让她提到厨房,并开口邀请二奶奶:“奶奶,你今天就在我家吃饭。”
二奶奶笑着答应道:“好,我正好也想我大孙子了。”
自行车上的东西一卸完,立夏和立冬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学骑车,两人抓了一把零食装在衣兜里,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跑,其他人也跟着跑出去看热闹。顾立春折腾了大半天,挺累的,也懒得管他们。反正男孩子皮实,摔几下也没事。
乡亲们看了一会儿热闹,也就陆续地散了,家里终于清净了。
田三红给大儿子倒了杯温热的茶,顾立春一边喝茶一边跟两人说农场的事。
顾立春说的话就跟在外打工的跟家人聊天那样,反正是报喜不报忧,什么工作顺利,同事喜欢,伙食好,反正样样都好。两人听得频频点头。
顾立春又跟二奶奶提了姑姑的事,“我半月前给姑姑写过一封信,前几天刚收到回信,她说那边一切都好。信先收到,寄的包裹前几天才到,一会儿我把东西给你。”
二奶奶听到顾立春还不忘写信给红玉,心里就更满意了,这孩子想得真周到。
说到姑姑,顾立春又提到姑父的同学李广田,“姑父的同学李叔是个好人,他媳妇也挺好,他有个儿子跟我差不多年纪,我们挺合得来。这一个月他们家请我吃了三次饭,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二奶奶和田三红都感慨这人是个好人,一个同学的侄子都这么照顾。
两人都琢磨这次立春回去得给人家带点东西。
田三红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对了,立春,你走后,我去了你姥姥家,你姥他们听说你当了临时工也都很高兴,你姥家那边爱种葵花子,她给我装了一大袋子,我炒了一些,挺好吃的。你临走时,带半袋,可以送人,东西不值钱,是咱的心意。”
顾立春随口问了姥姥那边的事情,他从原主的记忆中搜索到,他姥姥家的情况不是很好,舅舅是个残疾的,舅妈人还不错,家里四个孩子,两个表弟两个表妹。
田三红有些话没有说,她这次回去带了不少东西,再不像以前那样,空着手上门,特别是跟同村的田桂英一比,她每次都窘得无地自容。虽然她娘从来不说什么,可挡不住乡亲们的嘴说呀,再加上,她过得不好,怕她娘担心,弟弟自责,这些年,除了过年,她几乎不回娘家。
这次回去,田三红感觉腰板都挺直了许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挨打受气,顾大江也不再盯着她,生怕她往娘家扒拉东西,她手头还有儿子给的钱,家里也有不少存货,田三红给娘家带了水果、零食和小半袋粮食,以前都是娘家补贴她,现在该她还回去了。四个孩子一起跟着,他们穿着新衣裳,高高兴兴地、大大方方地去走亲戚。田三红唯一遗憾的就是大儿子没有跟着去。
田三红心情好,脸上就不自觉地带着笑,她说着话就去抓了一盘子瓜子出来给顾立春尝尝,顾立春磕了几个,觉得这瓜子真不错,瓜子颗粒饱满,坏仁少,炒的味道咸淡合适。
顾立春道:“娘,这瓜子可以炒好几种味道的,你炒个五香的,还有个焦糖味的,一会儿我告诉你怎么炒。”
田三红道:“我也知道五香的好吃,可那不是费料吗?就这咸味的,就挺费盐。”
顾立春掏出十块钱给田三红,“娘,这是我这个月剩下的工资,给你,你看着家里缺什么就买。”
田三红惊讶道:“你总才十八块钱,还得扣饭票钱,又买这么多东西,咋还剩这么多?”
顾立春撒了个慌,“买东西的钱,我先欠着,下月发了工资再还。”
二奶奶道:“你们农场的工友可真不错,还愿意让你欠着。”
顾立春回道:“人家也不差这点钱,何况他们都知道我是哪里的,还能跑了不成。”
田三红想退回去五块,被顾立春推回来了:“我在农场有饭吃有地方住,花钱的地方少,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你留着。”其实他光卖水果就卖了二百块,可为了安全起见,他也不能跟家里人说。闷声发大财是好,可闷到连花都不能,就有点郁闷了。还好现在有农场的工作挡着,要往外拿东西也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立夏和立冬一直在学骑自行车,两人学得倒挺快,不到一下午就学会了,两人的腿太短,坐在车座上就够不到脚蹬子,于是就骑跨在前杠上,站着踩脚蹬子,歪歪扭扭地骑着,看着让人胆战心惊。小满还在学,有两个哥哥扶着,倒也没摔着。但是她的腿太短了,只能斜着身子踩半圈,倒也能勉强上路。
三个孩子高兴得要疯了,满村子地骑着跑,其他小孩子也想骑,立夏不让,说怕摔坏了。
被拒绝的孩子很不高兴,就开始说风凉话:“拽啥拽,又不是你家买的,是借人家的。”
立夏直接怼回去:“有本事你也去借呀。就会歪嘴说坏话,就不让你骑,气死你。”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最后被小满劝住了,“二哥,咱赶紧学骑车,不跟这帮人一般见识,瞧不上他们。”
小姑娘现在越来有气势,说话跟个小大人似的,三兄妹继续练车。
晚饭时,三人终于满头大汗地回家了。田三红说了三个人一顿,“有了车子连家都忘了回了。”三个人嘿嘿笑着不还嘴。
等到吃饭时,四个孩子激动地叫嚷起来:“哇,有红烧肉,肉包子好大个。”
食堂的红烧肉份量足,切的块小,每人能分两块,肉包子一人一个,还剩俩。
一家人吃到撑,个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就连顾大江也破天慌的没说风凉话,甚至还跟主动叫二奶奶一声娘,二奶奶惊讶了一下,也顺势答应了。
顾立春不明就里,望向田三红,这个爹难不成也换芯子了?立夏悄悄地顾立春眨眼,表示一会再跟他说。
吃完饭,立冬提着大包送二奶奶回家,本来顾立春要去送的,被二奶奶拦下了,说他太累了,先回屋歇着。这差事就到了立冬头上,立冬倒也喜欢跑腿。包袱里头的东西既有顾红玉寄的,也有顾立春从农场买的吃食。
二奶奶走后,顾立春跟大家打声招呼就回屋休息去了。立夏也跟着进来,他殷勤地帮着顾立春收拾屋子,一边干活一边给他说村里最近发生的事。
“大伯的判决下来了,粮食和古董充公,他和大伯母去边疆农场劳动改造十五年,大寒哥的工作丢了。”顾大寒是顾惊蛰的哥哥。
“其他人呢?”顾立春问。
“大伯和大伯母说古董是自己藏的,没有顾惊蛰的事。奶奶本来也要去改造的,因为她年纪大,又生了重病,就回来了。惊蛰退学回来参加劳动,在家照顾奶奶。奶奶又说要吊死在咱家门口。”
说到这里,立夏又有些担忧:“哥,你说咱奶要真来咱家门口上吊,咱们怎么办?”
顾立春笑笑:“不怎么办,就让她吊。”这个老太太来来去去就这么一招。
立夏惊讶地张大嘴巴:“她、她真死了咋办?乡亲们还不骂死咱们。”
顾立春气定闲:“你放心吧,像咱奶这样的人不舍得死的,凡是大张旗鼓的要死要活的人,都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真想死的人,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死,谁也不惊动。”立夏恍然大悟。
顾立春接着又问顾大江为什么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立夏挠挠头:“我也想过为啥这样。想来想去,只猜到一点:爹现在出去可有脸面了。以前谁都瞧不上他,现在一出门,竟然还有人巴结,还叫大江哥,大江叔的叫着,还有人给递烟请吃饭,叶超他爹请了一回,有福叔请了一回,还有别的人请。我猜是他在外面顺心了,回家就没那么大火气儿了。再说了,这脸皮是哥你给他挣的,他好意思对你冷鼻子冷脸的?”
顾立春想想,他的转变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顾立春可不会指望他这个渣爹能一下子脱胎换骨变成好男人,只要他表面上像个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