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信才应了声:“是。”
萧仪撇了撇嘴,插话道:“二哥真是有信心,彭先生说,就算是额外聪慧的蒙童,至少也得有五六年的时间,才敢谈一谈功名二字呢。”
彭先生是萧侯爷后来又替他寻的一个先生,因为本来就是京城人氏,名声倒比后来进京的苏先生还大些。
萧信论开蒙已有十年了,但他从前都是怎么样混日子,连萧仪也从下人们的嘴巴里听说了,论起真正的下苦功,还不到一年,这就敢去赶考了,岂不是好笑。
那个苏先生敢叫他去考,可见也靠不住,不及彭先生好。
萧仪就有一点得意。
“有志气总是件好事。”萧伦又出来打了个圆场,且向萧信道,“时辰也不早了,二弟,你不如先回去罢,或歇一歇,或看看书,都是好的。”
这是免得萧侯爷看了他心烦,也免得他不肯服软再挨训。
萧信往另一桌看了一眼——那一桌是萧夫人领着女眷在座,许融仿佛有所感应,转回头来向他点点头,他就一拱手当真走了。
萧侯爷在席上默了片刻,他根本不知怎么跟这个儿子相处,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也不知道,要回忆,既回忆不出又觉得麻烦,难道还要他这个做老子的反省不成?
真不如少见少生气。
他就不曾阻止,由着萧信走了。
其实许融也想走。
她不着痕迹地轻轻按了下肚子,她小日子来了,难受不算十分难受,但不能舒舒服服地在炕上歪着,要坐在这里应酬闲话,总不称意,且觉得不耐烦。
可她没个借口,又不能效仿萧信把萧夫人惹怒,那太冒险了,只好老实在这里坐着。
好在宴席本已过了大半,再坐了两刻钟左右,终于萧侯爷宣布散席,许融等不及了,忙忙扶上白芙,出花厅往北院走。
已是戌末,就算长兴侯府这样的大族也不可能撑得起满府灯火彻夜不灭,归途便只有靠白芙手里的一盏灯笼照明,沿路偶尔也见得到有下人来往,提着的灯烛遥遥明灭,也算一景。
许融这时候没兴趣赏景,她只想快点回去。
却是烦什么来什么,北院偏远,她们也越走越偏,渐渐连远近的灯烛也没有了,当此时,忽然从路边闪出一道人影来。
白芙一吓,差点把灯笼失手跌了。
那人退后了一步,也意识到吓着了人,出声道:“是我。”
随着声音,淡淡酒气袭来。
白芙更惊了——她听出来也认出来了,竟是萧伦!
他不知抄了哪条近路,竟拦到他们头里来了。
许融没出声,静静看着他。
萧伦低声道:“二弟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一句,二弟那个脾气,究竟待你好吗?”
许融才开口,有气无力:“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好自然是好,”萧伦顿了一顿,接着道,“但若是不好,我从前与你说过,你遇着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他身上虽带着酒气,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不可谓不君子,语声也不可谓不诚恳。
许融将他又看了一眼,才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
常姝音也许没有告诉萧侯爷和萧夫人,但她告诉了萧伦。
枕边人本来也很难隐瞒得过。
所以在事隔一个多月以后,由萧伦出面来试探她了。
她一直按兵不动,是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戒心,对方这么久不动,同理。
唯一的不同,就是萧伦怪能自作多情的。
居然试图对她使美男计。
酒后,暗夜,四下无人,又是他才晋升的时候,权势自动为男人加持魅力。
许融懒洋洋道:“世子,请你近前来,我确实有一句话想与你说。”
萧伦见她眉尖微蹙,一张脸笼在夜色与微弱灯光里,初夏衣衫单薄,她更显纤弱,眼眸似与这夜混为一体,瞳仁又透出亮来,亮出一点哀怨,这哀怨召唤着他,他情不自禁上前了两步,道:“什么——”
啪!
一声清脆声响划破静夜。
白芙张大了嘴巴。
手里的灯笼终于还是跌落,她手忙脚乱地忙去捡起,好在动作快,里面固定的灯烛还没来得及将皮纸烧穿。
许融甩了甩手。
头一回干,业务不熟练,不知是她没使对力道还是萧伦脸皮太厚,她感觉掌心发麻。
不知道萧伦脸颊的感觉怎么样。
萧伦:“……”
他终于从呆若木鸡的状态回过来,捂着脸厉声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