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妹妹,今年七岁那个。”
云衡适时补充:“我同你说起过,还记不记得?”
秦楼本是噙了笑,听闻“妹妹”二字,眼底眸光沉了沉。
若说闭关,往往是斩断尘缘,不见外人。奈何秦楼从小就不是遵规守距的性子,为避免太无趣,带了不少传讯符。
关于秦萝的事迹,他零零星星听过许多。
什么当众无理取闹,什么仗势欺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被宠坏了的坏小孩,丝毫不讨人喜欢。
像是云衡,就曾直言秦萝太过目中无人,待秦楼出关,定要好好教育教育自家妹妹。
“几个月前,她从山上摔了下来,有些事记不清了。”
骆明庭见他蹙眉,急急补充:“好在没受伤,从那以后秦萝一直挺乖,没犯过什么事儿。之前说的那些嚣张啊跋扈啊,全都没有了,真的。”
说得倒是好听,究其原因,不过因为骆明庭心善,对谁都有一副好印象。像云衡,就绝对不可能说出关于那孩子的半点好话。
秦楼了然笑笑,耳边传来另一道嗓音。
云衡:“的确如此。”
他说着别开视线,不去看秦楼眼睛:“她还得了比赛魁首,用灵药治好你娘亲传弟子身上的剧毒,很乖一小孩,挺好。”
秦楼:?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传讯符上毫不留情的嫌弃语气,他至今没能忘掉。
秦楼破关只告诉了他们两个,自然不会有七大姑八大姨前来相迎。三人简单商谈一会儿,决定先御器看看苍梧的变化,带他熟悉熟悉环境。
“其实苍梧变化不大,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骆明庭四下张望,眼一亮:“你看,那就是秦萝住的地方,你今后可以多去逛逛——怪,她院子的大门为何开着?”
秦楼没吭声,斜斜望下去。
穿过天边云雾,便是乐修居住的闻月峰。骆明庭指着的院子小巧玲珑,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如今正值春日,开出一簇又一簇姹紫嫣红。
显然是个小姑娘的住处。
“如今这个时候,学宫授课应当没完。”
云衡亦道:“是不是有人趁机想进她屋子?我们去看看如何?”
这两人一拍即合,虽不情愿,秦楼还是跟着来到了这地方。
他始终想不明白,猜不透两位好友究竟受了何等的蛊惑,才会对她如此上心。
小院宁静祥和,越往里,就越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楼面上不显,仍是平日里散漫慵懒的色,唯有一双瞳孔愈来愈深,遮掩心中所思所想。
对于家人,尤其是兄弟姐妹,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反感。
这其中的原因说来匪夷所思,尽数源于一个由来已久的噩梦。但那个噩梦从出生起便萦绕于心,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清晰,让他分不清自己与梦中人的间隙。
数不清的背叛、厌弃、杀戮与孤独,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也不被任何人所相信。
所谓家人朋友,不过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人类本质是种利己的动物,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曾经信任的人无情抛开,就像对待一摊烂泥。
比如在那个梦里,主人公也有个从小宠到大的亲妹妹。
秦楼不愿去回忆故事的结局。
房屋不大,四处可见插在瓶中的小花。厨房里有道人影,瘦瘦小小,晕出一团浅浅粉色。
秦楼停下脚步,听见骆明庭的传音入密:“哟,巧了,这就是秦萝。不要被曾经的小道消息蒙蔽心,她真的很乖很听话,朋友信我。”
他们三人步伐虽轻,还是很快被屋子里的女孩发现,四目相对的刹那,秦楼望见一双澄澈温和的杏眸。
他无端想起梦里那个女孩的眼睛。
“骆师兄、云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秦萝脸上沾了些飞溅出来的奶油,这会儿没功夫擦拭,朝着他们咧嘴一笑,撞见那张陌生的面孔,心生好:“这个哥哥是你们的朋友吗?”
不知道什么原因,本来还在叽叽喳喳的伏魔录突然没了声音。
她说话时满满当当噙了笑,杏子一样的双眼圆滚滚黑溜溜,直勾勾盯着他瞧。
秦楼被看得不自在:“嗯。”
她理应在学宫里头,如今却大摇大摆出现在家中,好逸恶劳、顽劣不堪,不愿下苦功。
果真如传闻中没什么不同。
云衡冷了声,在与秦萝面对面的时候,全然看不出当时维护她的模样:“你在做什么?”
秦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偷偷告诉你们,这是秘密哦。”
她顿了顿,抬手指向一旁木桌上的白色点心,声音很轻:“这是想要送给哥哥的奶油蛋糕。”
心底涌动的暗潮似乎停滞了一瞬。
秦楼默然不语,茫然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