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苏灵郡一抬眸就看见了对方的脸。
他五官生得也算干净,只是还远远未到让人惊艳的地步,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浓的如同泼墨,带着几分讥诮又冷锐的锋芒,让苏灵郡下意识的想要回避,但目光却怎么也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你这样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莫不是喜好男色?”男子靠着树挣扎地站起,后背在树干上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吐气都极为艰难,但他说话时的语气却不减半分调戏之意。
苏灵郡忽然有种恍惚,对方说话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
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苏灵郡心里一阵酸涩,手中动作就不由停顿了下来。
“……”对方看着他,面色忽然冷凝,一甩手推开了他,兀自从地上站了起来。
男子用的力气很大,苏灵郡猝不及防的被他这么一推,足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了雪里,手炉也滚到了一边。
“麻烦。”男子不再看他,然后轻轻按住自己的伤口,亦步亦趋地向屋子里走去。
然而下一瞬,他的身后突然被重物猛地击中,他还来不及转头,便见有一道凌厉的剑气不偏不倚的擦过了他刚刚站着的位置。
苏灵郡在方才的瞬间把他纵身扑倒在地,才免于这致命的一击。
可那样的力道,几乎让本就受了重伤的男子无法承受,他的长剑脱手飞出了几丈远,余下的每一次喘息里,都感觉胸腔里的血快要喷涌而出。
苏灵郡来不及多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弯腰在雪地里摸索,然后拾起了那把长剑,扔到了他旁边:“这边我来解决,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随后他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下,披在了他的肩上。
男子勉强点点头,捂着伤口踉跄地站起,满身的伤痛让他觉得意识都在涣散,尽管如此,他还是步履艰难地向另一处方向跑去。
倏然一阵风雪猛烈地吹过,狐裘从肩上掉了下来,他本想弯腰去捡,但精疲力竭的他差点被风再次吹倒在雪中。
接连几日的追杀和奔波,已经抽干了他浑身所有的力气,他不能再在无关要紧的事情上浪费一分一毫的体力了,是以,他只犹豫了一瞬,便转身没入了纷飞的大雪中。
长剑划过了苏灵郡的衣角,剑尖如灵蛇般的直指他额头。
追来的只有一个人,看样子也受了不小的伤,但伤势比起方才的那个男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他应该是用了什么药,在短时间内把功力提升到了最佳状态,即便是连过了数招,力气也没有丝毫的衰减。
苏灵郡和他已经周旋了一段时间,虽不欲伤他,但下手时的狠厉也不减半分。
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脱身,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了那个男子会跑不掉,太晚了会被家丁仆人发现,苏灵郡不想打草惊蛇,万一有人告到初奕那去,这个孩子指不定又要派大把的人手把自己看护起来。
剑光再次划开了雪夜,迅疾无匹。
只见苏灵郡身形未动,人已翩然而起,风雪从地上激起,他足尖微沉,点在了剑身上,借着回弹之力跃起,反手用银针朝他的穴上刺去。
三枚银针从正面直取对方的心口,那人抬剑下意识的格挡,就当此时,苏灵郡忽然转身,并起双指,迅速点在了他的三处大穴上,速度快如鬼魅。
剑从手中震出,倒插在了雪地上,胜负已分,那人心下了然,便也不再恋战,转身踩在了墙头上,欲要翻出去。
然而不等他跃起,一道灵力徒然击中了他的后背,有殷红在雪地里染开,那人从墙头轰然倒下,只抽搐了两下后便不动了。
“诶?”苏灵郡惊了一声,因为他并没有准备杀人。
“你不杀他,等着他回来杀你吗?”沉重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
苏灵郡旋即转过头,那个方才离开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满身雪花,急促地呼吸着。
血透过他的指尖,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由于方才跑的太急,又负伤太重,他几乎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
苏灵郡垂下眼,沉默了一会,道:“你说的对。”
男子看了苏灵郡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步履蹒跚的想去查看对方死透了没有,但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仿佛都被消弭殆尽,他摇摇晃晃地没走几步便颓然倒在了雪里。
苏灵郡急忙过去接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道:“还能动吗?”
男子翕动嘴唇,不知如何措辞,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替他说了出来——你他妈这不是在废话?
苏灵郡当即不再多言,他先是弯腰探了一下对方的脉象,确定了一下人还有的救,然后才把他小心扶起,平稳地背到了屋子里。
这个人的胸腔肋骨都快要折断了,若是一个不稳,这些骨头便会直接断裂,到时候就真的很难救活了,所以苏灵郡在背着他的时候,几乎用了十成的内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摇曳的烛光只一瞬便照亮了整间屋子。
男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两手垂下,嗓子里的灼烧感,让他的声音枯涩而嘶哑:“你就不怕我为了防止你泄露行踪,杀人灭口?”
“你现在重伤成这样,我何惧之有?”苏灵郡把他小心缓慢地放倒在了榻上,用术法点燃了桌案上的蜡烛,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药箱,从里面取出了绷带和药品。
“呵,你还真是胆子大。”男子看着他把银针放到火上细细淬了一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大夫?”
“嗯。”苏灵郡回过头,把第一枚银针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他的穴中。
“啊!”男子痛的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下一瞬四肢百骸传来的舒适感又让他不禁收敛了一些火气,“这针是不是不扎你身上你不知道疼?”
“我知道疼,但是我不扎你,你血滞成瘀,到时候瘀毒结于髓海,救都救不了。”苏灵郡把绷带衔在了嘴里,一手缓缓捻动银针,一手把另一枚长针放在火上淬烧,似乎是对此熟练至极。
痛归痛,有病还是得治的,为了减轻疼痛,男子只好用主动搭话的方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说你一个小小的大夫,就这么肯定我不敢杀你?”
苏灵郡正在帮他把其他的不严重的伤口用绷带包扎起来,听他这么一问,也就耐心的回道:“既然是追杀你,又怎会只派一个人?他不过是碰巧进来的那个,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不及时救治,定是熬不过今晚的,我推测剩下的人应该都去了医馆找你,所以你现在无论去哪家医馆都是不安全的,正因如此,你不会动我。”
男子:“你就这么肯定?”
苏灵郡边说边用药膏擦在他的伤口上,动作轻熟柔和:“嗯,以你现在的状态来看,也不是我的对手。”
“呵,还回还真是让你给说对了,”男子沉默了一瞬,转口又问道,“你为什么救我?莫不是真贪图我的男色?”
他到底有没有点重伤的样子?
苏灵郡欲言又止,把手中最后的一枚银针插入了他的睡穴,看着对方不可控制地阖上眼皮,终于将叹息声清晰的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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