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站着的,似乎已经是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心里的血流尽了,痛苦也消失了。念卿苦笑了一声,眼里一片淡然,最后说了一句:“好好保重。”
容滟扔在怒气之中,眼睛盯着念卿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心里的空洞渐渐变大,大到要将她整个人吞没,无端地就害怕起来,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嚎啕大哭。
然而直到哭哑了嗓子,哭肿了眼睛,也再没有人来安慰她。雨声掩盖了哭声,没有人再听得见了。
雨停了,空气依旧凉凉的,容滟呆呆地回了客栈。
这边,冯澜安抚了惊魂未定的夫人,觉得心下烦躁,便寻了个借口出门,找来几个朋友一起去酒楼喝酒。
冯夫人此刻平静下来,想起今日容滟的狼狈之态,心里也只觉得冰凉。以前尚不知道,现在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丈夫用来在官场往上攀爬的工具。有朝一日若他果然加官进爵,自己已经人老珠黄之时,恐怕也会落得跟容滟一样的下场。
又想到之前容滟竟能随意改变容貌,冯夫人眼前一亮,若是自己能永葆青春,至少还有希望能拴住丈夫的心。
于是第二天便暗中亲自去道观里寻访道士,将那日所见细细说了,果然听道士说,容滟所使之法名为幻颜术,此术起初需要借助法器,等到使用者修炼成熟之后,便可随意改变容貌。
冯夫人委婉暗示,凡人能不能学会这样的法子。
道士收了些钱财,也不避忌,告诉她若能炼出法器来,他倒是可以想法子,让凡人也能使用,只不过这法器需要拿活人的脸来炼制。
冯夫人听了大喜,又想到害怕容滟再回来找他们,干脆心下一横,就让道士拿容滟的脸作法器。反正她是个妖物,除了她,只当为民除害。
与道士商议停当,冯夫人回到家中,打听得容滟还留在客栈,便着人好生将她请来,说是自己想通了,一定劝丈夫把她留下,日后两人姐妹相称,好好过日子。
念卿走后,容滟只觉得茫然无所依靠,就像是溺水的人,双手只想抓住什么好让自己活下去。乍听见这话,便真的赴约来了冯府。
进了门,冯夫人果然热情,好好安抚了她一番,又连连道歉。待她喝过茶水,便请她稍坐,自己亲自去给她安排住处。
不曾想冯夫人下去许久,容滟怪她还不回来,想出门去看,刚走到门口,却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挡了回来。
一个道士出现在门口,得意道:“妖孽,看你往哪里走。”
容滟环身四顾,却见屋子周围的柱子上渐渐显出些符号。原来这冯夫人竟是应她入了阵法。
容滟大怒,想要破阵而出,却使不出法力,这才惊觉那茶水里放了东西。
只是这药效不长,道士知道她修为不浅,必须抓紧时间将她制服。手里提着长剑,指尖在剑锋上一划,口中念念有词。剑身顿时金光盛放,道士举剑便要往容滟头上砍来,眼见自己无路可逃,容滟早已万念俱灰,闭上眼睛坦然迎接死亡。
只是莫名的,心底冒出一个名字来。
强大的剑气已经逼近,耳边忽然轰然一声巨响,容滟顿时感觉周围阵法的束缚消失,睁眼一看,却见旁边一根柱子被打断,门前念卿朝她看了一眼,旋身便与道士交起手来。
之前便感觉到念卿身上有淡淡的妖气,只是自己原本也是妖,便不以为意。没想到自己当时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竟还愿意回来冒险救自己性命。
道士见阵法被破,不免有些畏惧,只是念卿如今法力尚浅,道士便拼尽全力想要解决了他,再抓紧时间对付容滟。
冯夫人在远处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道士与念卿缠斗不停,眼看时间慢慢过去,心下大急,冲冯夫人喊道:“那女子没有法力,你先叫人杀了她再说。”
冯夫人收了心,为了保命胆子也大起来,便指使几个忠心的家仆上去对付容滟。
念卿原本就是勉力支撑,听了这话,急忙回身来护容滟。他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忽地觉得胸口一阵冰凉,低头一看,染血的剑尖正在自己胸前往下滴着血。
原来这本就是道士的诡计,引他分之后在背后突袭。
容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连呼吸也停滞了。无论心里如何埋怨念卿,她可以接受念卿离开,却发现在此刻自己全然无法接受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念卿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去,鲜血从嘴里流出,他却冲容滟笑了一笑,道:“容滟……快走……”
那样温柔的目光,那样温柔的语气,放佛此刻他并不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容滟说不出话来,只是冲他摇头。
念卿却往后一退,抬手抓住从自己胸前刺出的剑身。
道士想要拔出长剑,却被念卿紧紧抓住。
“不要……不要……”容滟终于发出声音,眼泪汹涌而出,大叫一声。
第190章 忘了
道士大惧,容滟身上的药效已经过去,他忙不迭松了长剑,便要逃走。然而才跑到院子里,容滟满含仇恨的脸便出现在他眼前。
“饶……”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容滟已经一手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发髻,用力一扯,生生将他的脑袋扯了下来。
府里顿时尖叫不绝,仆人们四处逃散。冯夫人已经吓软了腿,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容滟一步步朝她逼近,双手染满鲜血,如地狱修罗。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冯夫人往后退去,只看见容滟朝她冷笑一声,伸手在她胸口一掏。
断气之前,冯夫人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被容滟掏出胸口。
容滟再回到念卿身边时,他还残留着一口气。
捧起他的脸,容滟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念卿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又一笑,气息微弱道:“容滟……这一次……我想忘了你……”
目光渐渐没有了温度,容滟呆呆地这么跪在他面前,直到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冷却,也没有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