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一直在山腰处观望着两军动向,唐军进攻的花样确实巧妙,而突厥人守卫严密,厮杀了一天一夜,两军还没近身接触,一时看不出高下。
僵局往往因为小小的偶然事件被打破。唐军在河口处修筑的堤坝被水冲垮,十多丈长的石坝不见了踪影,但他们并不气馁,重新开始筑坝,喀力这边也开始截流存水,准备再冲一回。唐军这次还是修造三四尺高,但加厚到三尺,用大块的石头填在河道底部,明显比上次要坚固许多。附离这边用力过猛,石围里的水已经积存到四尺高,一些边角已经开始渗漏垮塌,再积存下去,就会自动溃坝了,于是喀力决定趁唐军的低坝还没完全筑好,先放水冲垮它,于是又打开了原来的决口,积水疾冲而下。唐军这次在河道里填塞的都是大石条,水冲过来,浪头打过了石坝,但并没把坝冲开,激流顺着坝脚向较低的西面冲去。
突厥在西面建造的石墙很是高大,在接近谷口底部时足有两丈高,一丈来厚,看着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城楼,但因为原来的基础是突厥人自己修建的,底部用泥土和着碎石铺成,连夯都没夯,时间紧迫,昙会只能在原来的底子上进行加固加高,一来底部并不严实,二来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有大水冲来,激流顺着唐军的石坝奔涌而来,正冲到突厥的石墙根上,竟然把底部的泥土冲走,在墙根下淘出一个大洞来,唐军一看有机可乘,立刻组织死士,冒着墙头突厥人的弓箭,在西侧挖出一条小河道,引着河水流向西侧的墙头,墙基下的洞被水冲刷着,越来越大,墙上的突厥人也发现了危机,开始往下扔石块,想把水挡一挡,唐军哪会放过机会,组织弓箭手在远处放箭,箭如雨泼,石墙上突厥人即便有盾牌保护也难以露头。
喀力亲自过来查看,见石墙底座已经被冲走了半边,上面悬空,墙头很快就要倒下,往下扔再多的石头也是枉然,立刻命令附离撤下墙头,然后推过二十辆拉拉车来,只要墙一倒,立刻用车堵上。
石围里的水很快就倾泄完了,石墙下水流变缓,但长墙的泥土地基泡了水,立刻变得松软起来,墙壁开始歪斜,上千唐军执着弓箭和刀枪,在外围等待着石墙倒塌。终于轰然一声,墙头倒下了三四丈,突厥人的防线顿时露出一个大口子,不等墙壁完全倒下,附离推着拉拉车冲了过去,占住了高点,唐军的前锋已经呐喊着冲到了两三丈外,这些附离受过利用拉拉军结阵的训练,此时躲在拉拉车后面,用一丈来长的长枪对着来军猛刺,唐军挥舞着马刀和长枪进攻,但其长枪是马上用枪,比之突厥的长枪短了三尺多,还没接近敌人自己就被刺中了,顷刻间倒下七八十人,但进攻的是李勣带领的精锐凉州军,士兵都来自于河西走廊,勇悍无伦,精于格斗,前边倒下了,后面的蜂拥而上,蹋着尸体就冲了过来,用盾牌格开突厥人的长枪冲到了车前,附离只得收了枪,与唐军展开近身格斗。
唐军人多,但突破口只有三四丈宽,突厥人又用拉拉堵在缺口处,唐军施展不开,巴斯特在墙头倒塌之后,立刻率人赶到墙尽头,一边指挥着向下放箭,截断唐军的后队,一边派人用石块加高缺口,两军上千人就在数丈宽的缺口处厮杀,喊声震天,血肉横飞,倒下的尸体被垫在石头下,成了重新加固的石墙的一部分。
唐军人多,冲锋不止,第一拨附离全部倒下,喀力在后面督战,立刻用第二队补上,双方血战到天黑,唐军死了上千人,附离也死了四五百,石墙缺口竟然又被突厥人用石头堵上,墙壁中露着死人的头和手脚,这道墙,竟然有一半是用尸体筑成。
过去突厥人打仗,往往是看到胜机就打一把,形势不利则即刻撤退,远远跑开,附离虽然打过恶仗,但这样血腥的战斗在其战史上还是头一次,与者无不心惊,但福拉图手下的附离本就由突厥最勇悍的骑士组成,众人都知道这是生死存亡之战,即使被砍断手脚也无一退却。
黑夜中,唐军在石墙东西两腰处修筑的通道进展迅速,次日天亮,东面的通道离石墙只有一丈远,唐军队伍中出现了撞击城门用的巨木和简易的梯子,两侧的近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