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拉图一看忠恕满脸严肃,不像是来和解的样子,心里又没了底,不敢再挑衅,关上门笑道:“道士,昨天你一走,我就急着找你道歉,你说的都对,既然要做终生的情人,就不应该对你耍性子使心眼,以后你时时提醒我。”如果在昨天听到这话,忠恕可能又会被感动到心软,但现在只是微微觉得怜惜:“我看到你了。”福拉图一怔:“原来你一直躲在暗处。”忠恕摇头:“我来找你不是想说这些。”福拉图真地意外:“那你坐下,咱们慢慢讲。”忠恕摇头:“大唐派使节来突厥是想迷惑你,唐军可能很快就要过白漠了。”福拉图眼睛一眯:“你从使者那里得到的消息?”忠恕道:“我没与萧御史见面,估计他也不知道,是庭芳判断的。”福拉图问:“就是你那中原贤惠?”忠恕道:“在来突厥之前,她无意中得到一个重要讯息,唐军首领下令准备十万人以上的兵马材料,数天前已经备妥,很快就要越过大漠,也许此时已经在路上。”
福拉图想不到忠恕找她并非为了二人私情,而是赶来报警的,她很快就从震惊中冷静下来,笑着问:“有点意外,你能否把详细的情况告诉我?”这个警讯太大,她掌控着庞大帝国的方向,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片言只语而轻易转弯。
庭芳带来的信息,牵涉到她和候君集之间的交情,牵涉到候君集与李靖之间的恩怨,李候二人交恶,可能是唐军最高阶层中最大的裂痕,是极为重要的军事机密,但忠恕既然把唐军最重大的军事行动都泄露出来,也就不再顾虑这些秘密了,于是就把庭芳得到的讯息详细讲给福拉图。
福拉图听完,沉思一会,问:“道士,你也判断南军会打过来?”忠恕坚定地点点头,福拉图道:“可我的斥候们都说南军还在碛口南边两天马程的草原上,并且兵力还在减少,也没准备过多的材料。”福拉图一直紧盯着碛口方向,派出德力代大人和朵奈部守在大漠北边的通口,防备唐军度过。忠恕道:“碛口东面数百里还有一条通道,可能比走碛口用时长一些,前年我就随着商队从那里越过大漠。”候君集案上的清单是发给幽州和涿州的,很可能是他领军从东面穿越白漠。
福拉图点了点头,转身从案上拿过一封信交给忠恕:“你看看。”信封已经打开,忠恕抽出里面的羊皮纸来,见上面用突厥文写着几行字,道:“我不认得突厥文。”福拉图道:“这是昙会前几天交给莫依香带来的,他判断南朝议和是幌子,南军很可能要过大漠,建议我撤回通口的附离,我不太相信他的警示,就没调整,但我相信你。”忠恕也不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这仅仅是我自己的判断,供你参考。我一直生活在山里,没读过书,对人心世情看得不透,才识又浅,很可能只是在捕风捉影。”这些都是福拉图嘲弄他的话,福拉图笑了笑:“我能认定你做情人,愿意终生相伴,绝不是因为你擅长杀戮,你是有大智慧的人,非我的区区小技所能媲美,我相信你看到了事情的真相,突厥将因你而得救。你能来告诉我这些,说明我没看错你,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忠恕此刻可没她那么激动,他不想让突厥就这样灭亡,但一想到会因此叛国背族,辜负李靖、独孤士极这些人,心情很是沉重,问:“你准备如何做?”福拉图道:“南军如果从你说的那条通道过来,很可能要包抄我军的后路,首先吃掉通口当面的主力,然后直扑圣山,灭了突厥。我们只能立刻收缩,回到圣山,保卫突厥根本,在圣山与南军决战,除此之外没有其它道路可走。”
忠恕从心底不希望福拉图与唐军正面交战,他有个想法,但又不敢说出来。所谓圣山是根本的说法,是突厥兴盛之后才传开的,突厥本来自于金山,占据圣山不过百年,现在只剩下这区区数万人,再举族回到金山祖居之地,避开唐军锋芒,与大唐不再接境,岂不是两得其安?福拉图一直关注西域,会不会也动过这个念头?想来未到最后时刻,她不会做这种考虑。
福拉图道:“南朝使节只是诱饵,不可能知晓南军的行动,我先把他们带回圣山,还有你那…”说到这里她连忙转嘴:“还有南太主,她也是个无辜者,我会保护好她,你放心吧。”说完,她走上前来,张开双臂要拥抱忠恕,忠恕想避开,却又挪不开脚步,福拉图抱了抱他,脸对着脸贴了一下,松开手来到门外,对努失毕吩咐道:“去告诉脱林和殿下,说我突然不舒服,今天不谈了,然后把他和德力代大人、查修普使者一起叫到这里,把大可汗也请来。”
努失毕奉命出去,忠恕也要走,福拉图道:“道士,你放心,你的族人将永远不会知道。”忠恕点点头,他孤身一人无家无业,但庭芳还有周塞数万乡亲,如果李靖知道庭芳通过忠恕把消息传递给突厥,对遭受典军覆灭打击的周塞更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