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毕的尸体被马皮包裹着,驮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由两排仪仗骑兵保护着走在最前面,福拉图、致单大人和达洛紧跟在后,歌罗丹和努失毕带队走在中间,忠恕走在军阵的最后面,刻意躲开福拉图。
队伍走得比平日行军要慢许多,天黑之后才到达谷口,前队在谷口外侧扎营,与喀力的营地南北相对,歌罗丹和努失毕留了下来,福拉图和达洛带着婆毕的尸体进入谷地,在谷地的正中央停了下来,开始扎营,看来这里将是她今后数天的营地。靠着山地边缘已有几处不大的营地,估计是新到的突厥王族,来参加新可汗的继位典礼。忠恕没有停留,他悄悄绕过扎营的队伍向山脚下走去,走不多远就看到一个胡人急慌慌地从后面打马超过他,向着山脚下的营地跑去,那人一闪而过,忠恕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是那天在圣坛保护老可敦的胡人中的一个,那胡人不停打马,鞭子挥得啪啪乱响,忠恕心中一动:莫非康兴也色那边出事了?他决定跟去看看。
离老可敦的大帐还有很远,忠恕下了马,将马拴在暗处,然后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摸向大帐。祆教对老可敦大帐的警戒比前日更严密,增加了人手,多布了岗哨,上次还能看到的突厥教徒都不见了,全部换成了胡人,这些岗哨对忠恕来说不是问题,稍稍一闪就躲避开来,很快就摸到了老可敦的大帐前,只见帐前帐后都点了两堆篝火,照得四周通明,前后左右都有人把守,再想靠身法闪过去已经不可能,正在他思虑着如何潜入大帐看看里面的情况时,只听吱呀一声,帐门开了,一个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胡人,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肯定有要事,忠恕决定抓住这人逼问一番,于是悄悄跟着他向外走。
那胡人牵着马来到营地的边缘,突地停了下来,忠恕以为他要整理马匹,没想到他突然转身,“噌”地拔出刀来,忠恕一惊:难道他发现了自己?忙闪到暗影中,只见那胡人快速扑到一个毡帐外侧,挥刀就砍,只听那边发出一声轻笑,接着一道人影飞窜而出,几乎一转眼就闪出了营地,身法快得不可思议,忠恕心道连自己这般好眼力都没发现另有跟踪者,那胡人却把隐身者逼了出来,看来他不仅眼力好,内力也不简单。那人影早不见了,胡人追了二十多步,可能是感觉轻功与对方差得太远,停下身形大声骂道:“该死的萨贼,又来骚扰,哪天让我抓住,送你过火刑。”萨贼是祆教徒对萨满的污称,萨满则称祆教徒为祆妖,估计是萨满教派人盯着康兴也色,胡人骂“又来骚扰”,看来萨满的人被发现不止一次了。
那胡人骂得难听,对方估计早已跑远,没还嘴也没动静,他挥刀虚劈了两下,气哼哼地走了回来,忠恕心中一动,跟着他来到营外,那胡人紧了紧马肚带,翻身上马向谷口处跑去,忠恕展开身形,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待离营地稍远,他脚下一用力,飞身而起向那胡人扑去,身在空中,右手点向他的脖颈,那胡人正飞驰之间,忽然觉得有异,刚想闪身,脖子一痛,然后全身麻木,忠恕提着他的脖领轻轻落地,脚下不停,迅速向右边的山上跑去,爬升到半途,看到一片小树林,就提着那胡人闪了进去。
忠恕把那胡人放到地上,在他灵墟穴上轻轻一点,那人发出低微的叫声,擒住他之后,忠恕故意让他保持清醒,又一路卖弄身法,提着一个二百斤的大汉飞如驭风,不落一点声音。忠恕问:“阁下何时送我上火刑啊?”那胡人一听这口吻,以为他是萨满中人,忙道:“我刚才都是胡说的,阁下千万不要当真。”忠恕逼问:“那阁下又曾为多少萨满动过火刑?”那胡人急道:“我本人对萨满十分钦佩,从无冒犯,过去的冲突,都是大麻葛亲自指使,众教长参与,我从不相干。”忠恕哦了一声,装作有点相信,问:“阁下在教中是何职司啊?”那胡人见忠恕不再追究迫害萨满的事,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祆教与萨满暗斗数十年,两教之间的过恶不胜枚举,他也绝不是不相干,这人虽然年轻,身手却如此之高,一定是个大萨满,如果追究起来,那可不好,于是忙道:“我叫史丑多,是教中执环。”
圆环与宝剑是祆教斗战最常用的法器,祆教中除了大麻葛、祭司,职司较高的就是专门护法的执剑和执环。忠恕点头噢了一声:“原来是康兴也色的执环,康麻葛这几天还好吧?”史丑多道:“这个我不清楚。”忠恕哦了一声:“原来是个没用的角色!”史丑多吓了一跳,以为他觉得自己角色太轻,无关紧要,想顺手做掉,马上道:“我知道教中一个大秘密。”忠恕又哦了一声,史丑多道:“康麻葛可能不在教中了。”忠恕一怔:“什么?”史丑多道:“不仅是我,就是康相愿智者、曹妙达教长最近三天也都没见过大麻葛。”忠恕道:“难道大麻葛去当接引使者了?”他在圣坛之上,亲眼见证福拉图硬逼着康兴也色承认自己是光明王的使者,所以记住了这个词,史丑多连连摇头:“自从回到圣山,康麻葛再也没提圣使的事,只是专注于为老可敦治病,四天前,没任何征兆,谁都找不到他了。”忠恕问:“你们没仔细找吧?”史丑多道:“这事太过机密,没人敢声张,哪敢兴师动众去找?在这危难时刻,教众都盼着他早点回来,担领大任。”忠恕问:“只有康麻葛一人失踪吗?”史丑多道:“只他一人,他最亲近的侍卫都在,但教中的账册不见了,在这危难时刻,没有了钱,圣教就更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