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单大人打着轻微的鼾声,已经睡着了,忠恕想打听福拉图的去向,又不忍打扰他,就在他旁边盘坐,不一会,附离拎了两大桶热水进来,大帐里立刻弥漫一股浓烈的药味,忠恕配了凉水,轻轻除去致单大人短小的皮靴,试了试水,温度正好,就把水泼到他的脚背上。致单大人的鼾声停了,看来是醒了,但眼睛没睁,忠恕把他的脚按在水中,轻轻揉搓,让药力渗入皮肤,透入肌理,然后又挽高他的皮袍,把双腿浸入热水中。
忽听致单大人低低地问:“为什么?”忠恕一抬头,见他眼睛还闭着,知道他是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忠恕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非亲非故,又不用相互讨好,但他心里非常同情这个老人,很自然地想照顾他。在阿波大寺时,他经常给大伯、二伯和三伯端洗脚水,也许是致单大人对福拉图的照顾,使他想起了大伯他们。忠恕不回答,致单大人也不说话,直到致单大人的手温热起来,忠恕这才给他擦干脚穿上靴子,而致单大人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忠恕只好出来,向值守的附离打听福拉图的去向,那附离也不敢多说,只是指了指正南方向,说福特勤带着大队附离,五天前就离开了,歌罗丹和努失毕两位达干随着去了,节特不知去了哪里,通库斯来到大营后,没见到福特勤,不作停留,直接带着人往南去了,现在大营由合槎托鲁指挥,他亲自向南巡营,一直没回来。托鲁是附离的指挥之一,阶级比都彦还低,相当于大唐的校尉,福拉图把大营交给这样一个低阶附离,自己带着歌罗丹等人南下,肯定是有急事,可能与漠南发生的事有关。那值守附离说不清发生了什么,忠恕决定直接去寻找福拉图,他换了一匹健马,特意带了一把强弓和两壶箭,在黑暗中打马出了大营,一直向南。
漠北草原的五月,白天热得可以赤膊,但只要太阳落下,森森寒意立刻冒出,浓雾也涌了起来。忠恕对草原上的雾最为头痛,草原四季的雾差异很大,冬天的雾像马奶一样浓稠,常常终日不散,夏天的早晨,雾则像云朵一样,一团团的,飘来荡去,草原、树木、河流包括于都斤山都隐没在浓雾之中,微风吹来,雾随风流动,并不消散,如果风大一些,则像回到了冬天,人就如搅在马奶中,看不到三尺远,有时直觉得自己眼睛瞎了,雾大的夜晚,即便燃起篝火,也仅能照亮数尺方圆。
离开大营不久,忠恕就辨认不清方向了,浓雾涌起,就像置身于地狱之中,仅能利用风过后偶尔出现的缝隙探查前方,再有经验的人也无法分辨方向。据说在盛夏的晚上,沙漠里也会出现这样的浓雾,只有三种动物可以在晚上穿越草原大漠,一种是狗,一种是狼,还有就是马,所以李成才费尽心机让忠恕把一匹卧雪马带回大唐,忠恕亲眼见识了草原浓雾的威力,对李成的深刻用心体会甚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