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君集正做着硬撑的打算,就听见北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一大团黑云贴着地飘了过来,突厥来援兵了!而且是生力军,以手下这极度疲惫之师,实在无力应对新加入战场的突厥人,候君集知道大势已去,哑着嗓子对庭芳道:“孩子,你带着典军向东突围。”庭芳道:“候叔叔,你是一军主将,不能留下你,要死一起死。”候君集惨然一笑:“叔叔连累你们了。”说着拔出剑来就要自刎,他不能死在突厥人手里,更不能当突厥人的俘虏,周保库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候都督,你死了谁为我们报仇?庭芳,你带着候都督向东走,老叔我掩护。记得你那不成器的兄弟,让他多上炷香。”此时婆毕的附离已经冲到三百步外,箭如风刮,后队的唐军成排倒下,周保库大叫一声:“走!”打马迎向突厥人,庭芳一拉候君集的马缰,扯着他就向东面跑,刘胜和卢长用带着十多个周塞子弟跟随,典军跟着周保库拼命向北冲,掩护庭芳等人。
候君集被庭芳拉着马缰,不由自主地向东跑,他心中不甘,但此时精疲力竭,连跳下马的力气也没有,一边跑一边大叫大囔,谁也听不清他吼些什么。压玉果的突厥骑兵经过几天鏖战,气力已经用尽,但他们都认得候君集,知道他是唐军主将,见他跑了,不待压玉果下令,上百人鼓起余劲追了过去,压玉果大喜,命令自己的侍卫也追上去,务必要把候君集拿下,最好要活的。
庭芳打马飞奔,跑出去十多里,离开了战场,但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苦战,人累了,马也疲乏得要命,有些马刚才还在奋蹄,转眼就倒地死去。突厥骑兵都有至少一匹备马,就是因为马多,平时不恤马力,经过连番苦斗之后,恶果显现出来,马的四腿发软,一发力奔跑就抽筋倒地。唐军马少,平时爱惜得如同性命一般,用马饮马都有一整套规则,所以马力稍为悠长,候君集骑的又是万里挑一的健马,所以此时还能支撑一阵。
压玉果的侍卫越过部落骑兵迫近了,庭芳一边跑,一边回身将最后的两支箭射了出来,把为首的两个骑兵射倒,突厥人也开始放箭,后面的两个典军被射中倒下。庭芳道:“刘胜,你带候都督先走,我拦他们一会。”刘胜大喊:“他们人多,拦不住,只能和他们比马力。”这是他第一次反驳庭芳,追兵上百,自己这边只有十数人,庭芳也知道拦不住,所以听从刘胜的话,催马快跑。
追击的突厥人队形拉得很长,后面的离庭芳有三四里,而前边的二十多匹马则追近到百步之内,又是几枝箭过来,卢长用的马被射倒了,他躺在地上大叫:“快走,我来拦敌。”说着挺身站立,准备接敌,突厥人扬手几箭射到,卢长用身如枯木,挪动一步都难,根本无法躲闪,每一箭都扎在身上,他抬手把箭掰断,圆睁着双眼,用刀拄地,挺立不倒,后面的突厥人以为他没死,又连放十多箭,见他依旧没有动静,这才敢跑过他的身旁。
刘胜见卢长用堕马,心里大急,但知道此刻谁也救不得谁,一边哭一边打马快跑,突厥兵追得越来越近,不断从后发箭,候君集身边只剩下庭芳、刘胜和两个典军,这时庭芳看到一队骑兵从北面跑了过来,从北边来的肯定都是突厥人,她就想拨马向南转向,刚一勒马缰,只听候君集的坐骑厮叫一声,前蹄扬起,扑通一声将候君集摔了下来,那马随即倒地,马背正压住候君集的双腿,原来这马早就透支了体力,马臀上又中了两箭,一直流血,此刻倒地即死。庭芳见候君集倒地,立刻跳下马来拉他,而候君集的双腿被死马压住,怎么拉也拉不动,刘胜也跳下马来,两人齐拉,但此时哪还有力气。
突厥人已经到了,候君集比着自己的脖子,大叫:“快!”示意庭芳杀了他,他一生征战,傲视群雄,决不想死于敌手,庭芳还在拉他,候君集大急:“快!动手!”那两个周塞子弟与突厥人过了两招,转眼就被砍落马下,庭芳跳到一旁,拨出宝剑,与刘胜一右一左护住候君集。候君集见庭芳不下手,他势必要落入突厥人手里,现在手中无刀,腿又动不了,想死都不能,恨得直用拳头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