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东西两条线路可供选择,东线就是商队走的线路,从云州向东,十多天走到白漠的边缘,穿过白漠后先到达于都斤山的东部营地,然后再向西到圣山大营,这一路上会遇到不少归属突厥的铁勒部落,容易筹集给养,缺陷是离契丹人太近,契丹此时正在侵扰突厥,一旦遇上就很难安全通过,忠恕和苏奴儿都是从东面南下的,深知其中艰难,如果一路征战着北上,肯定走不到圣山。西线是从云州西行七八天,穿过白漠后进入突厥的西部,从那里向东到圣山,这条线路途遥远,期间尽多戈壁沙漠,人烟稀少,不容易碰到突厥人,但也不容易取得给养,须得多备物资。二人斟酌之后,觉得还是走西线为好。
下午,北方出现难得一见的彩霞,半边天空都被映红了,忠恕知道草原上要下冻雨了,下雨的地域还不会小,突厥人又要遭受损失。去年福拉图命达洛偷袭同罗,如非昙会随军出征,识得这云候,附离可能就被困在冻雨中了,不知福拉图有没汲取教训,此去圣山,估计又要遇到她了。一想到福拉图,忠恕的心就一阵阵地收缩,这位福特勤,估计没几人不害怕。
次日凌晨,忠恕带着十个人二十二匹马出了云州北门,一路向西,天亮后走出一百多里,然后向偏北方向行去。现在的漠南草原满眼枯黄,少许地方露出星星点点的绿芽,那是地榆、裂叶蒿、隐子草和白头翁这样的开花草类提前发了芽。贺兰、康宾等人都没到过真正的草原,只有苏奴儿在草原上游荡过几年,他对康宾等人讲述草原的夏日景象,说夏季的漠南繁花盛开,五光十色,十分华丽,草高及腰,尖层达四五尺高,小马隐在草中,连头都望不见,众人无不往。
他们一天一夜行出五百多里,天暗时在一条小河边扎营。一路行来,没见过一颗树木,生火必须用枯草,苏奴儿很有经验,随身带了两把镰刀用来割草,非常方便,两个人很快就割了一大堆草,生起火来。次日继续向西北行去,他们没带多余的物资和装备,人马皆精干,当天走出三百多里,这里已经看不到一点绿色,枯草也不如南边高密,再行一日,草越来越稀,一天也没见到河流,忠恕知道靠近戈壁荒漠了,每遇到水坑,就让大家把用水补足。
向西北行进八天之后,终于来到白漠的边缘,忠恕一行遇到了一家单独游牧的契骨人,打听之后知道白漠在这里比较窄,两天就能穿过,他们把水囊全部装满,人马饮水当不成问题,但沙漠里找不到草木,不能生火,只能吃冻肉了。
次日一早进入沙漠,队中所有人都不识道路,也不能像宋念臣和安伯那样用马引导,只能认准北方,硬直穿过,白天有太阳可以参考,而夜晚没有月亮和星星,极易迷失方向,所以他们不敢像商队那样在夜晚赶路。现在尚是冬天,沙漠中完全不像忠恕南下时那么炙热烤人,风也不大,没有多少扬尘,到得天黑,忠恕判断至少走了一百里路,照这样的速度,明天晚上就能走出白漠。
他们选了一个沙窝扎营,因为不能生火,大家进帐后只能吃干饼嚼干肉,唯有苏奴儿吃得轻松,手中的牛肉软软的,还散发出一股熟肉的香味,石放很怪,抓过他手中的肉撕了一块,放在嘴里一尝,果然易嚼好咽,忙问他是怎么弄的,苏奴儿这才笑着说出门道,原来早上出发时,他切了一片两寸厚的冻肉,放在马鞍和垫子的夹层,经过一天的压挤,那片肉变得与熟肉一样松软,比干肉冻肉好吃多了。这是他在草原上躲避突厥人追杀时发现的窍门,那时他常常三五天不敢见人,偶然打到一只野兽,没地方放,就将肉切成片放置在马鞍下,竟因此发明了不生火就能吃到熟肉的办法。第二天出发时,每人都在马鞍夹层放置了一片肉,石放还在肉上撒了点盐,夜晚再吃时果然味道不错。
次日太阳落山时,他们没能穿过白漠,但已经看到了前方的草原,在第三天的正午时分,终于又踏上了草地。忠恕见这里干草高密,判断北方不远会有突厥部落驻牧,于是沿着沙漠的边缘又向西走了三天,来到了戈壁、草原和沙漠的交汇处。这十多天里,他们成功避开了突厥人,除了在漠北遇到过几部突厥游番,没看到一个草原部落,现在食物吃得差不多了,只得冒险转向北方,靠近草原获取补给。
队伍里有一个叫宋老朴的士兵曾经在突厥住过三年,突厥话说得比忠恕好多了,一路上贺兰等人缠着他学突厥话,此时已会说“吃饭”“牛羊”等常用语,但真遇到突厥人,三两句就会露馅。忠恕等人仿效宋老朴把头发披散开来,打扮成突厥人的模样,经过半个多月的颠簸,他们一行尽皆衣衫破旧,面目污黑,再披散了头发,在外形上已经与流浪的突厥人没差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