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一直呆呆地看着庭芳,见她眼睛里光彩四溢,两腮泛着红晕,就像画中的仙女,庭芳后来说什么,他都没听清,庭芳见他直直望着自己,心里暗喜,羞怯地问道:“师兄,你奔波一天,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忠恕回过来,道:“我不累,想去看看杜道长他们。”庭芳道:“道长们就住后进院,吉道长还在马邑,陆道长前天刚回来,杜道长一直守在都督府里。”忠恕想不到吉文操在马邑,三位道长中他与吉文操最熟悉,吉文操可说是他学武的师父,除了陆变化教他仙指时陪练了两天,天风、法言、安仲期等人所教的功夫,都是吉文操当陪练。
庭芳带着忠恕来到后侧院,就见陆变化与杜百年站在院中,正不知说些什么,忠恕忙上前向二人行礼,陆变化眯着眼睛,很好地打量他:“忠恕,分手仅半年多,怎么像长大了三四岁啊?”忠恕笑了:“比寺里经事多了。”杜百年在旁边打趣:“见的姑娘也多了吧?”他开玩笑就是如此直来直去,不分场合,陆变化笑道:“你别吓唬周姑娘,忠恕一看就是个童子。”忠恕和庭芳都闹了个大红脸,杜百年一本正经地反驳:“你的相人术来自《太平经》,周真人早就批注说相术是此书的瑕疵,你以此相人,早晚走眼。”陆变化呵呵一笑:“相别人可能走眼,相从小看大的孩子,哪还用得着什么经不经的!我敢说他始终以礼自守,坐怀不乱。”杜百年嘿嘿冷笑:“老陆,那你看看他的清宁生到了几重。”他连称呼都改了,直接叫老陆。
朝阳宫的老道们见面有个习惯,就是爱观相,通过相面,判断对方清宁生达到几重。相由心生,心由道成,内功修为会从肤色、眉宇、眼睛等处显露出蛛丝马迹,据说清宁生练到六重之后,身体会随着进境显示种种之处,眼睛能在暗夜中视物,耳朵能听到十里外的动静,夜晚眉宇间会闪出荧光等等,不一而足,所以朝阳宫的门人不用像佛家弟子那般,非得作偈语打机锋才能互较道业,但清宁生修到最高重,像周君内和达僧寿,反而一如常人,不再显相。
陆变化凝打量忠恕片刻,不解道:“他下山之时,刚过六重,现在应该在七重之上,可怎么看着又像是倒退回去了?忠恕,你最近受了内伤吗?”忠恕摇头:“没有。”陆变化疑惑道:“这就有点稀了。”杜百年嘿嘿笑道:“老陆,相不准了吧?”陆变化老实道:“有点拿不准。”杜百年道:“你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你看到他力拼李正宝和辛獠儿,嘿嘿,那个狠劲,你是拿不出的。”忠恕谦虚道:“杜道长过奖了,我和李将军过招也不占上风,他们两个合力,我眼看就要败的。”杜百年笑道:“眼看是几多时啊?别自谦了,再支撑个把时辰你也没事。”他转向庭芳:“周姑娘,你的剑法可帅气得很啊,三两招就把辛獠儿拿下了。”庭芳道:“辛将军与段师兄斗得久了,脱了力,所以我才侥幸得手。”杜百年问:“你使的是什么剑法?”庭芳道:“我从小习练家传的雁门剑法,后来义母传了一套玉女剑,剑招不精,与前辈们过招,也不敢献丑。”杜百年不信:“这雁门剑真是你们家传的?”陆变化怕庭芳难堪,忙插话道:“杜道长,你想让周姑娘教几招吗?”杜百年笑道:“我倒真有这想法。当时辛獠儿使的就是天真剑法,那家伙在剑法上下过苦功夫,不比你我差,周姑娘一出手,他招招落于下风,转眼之间就败了。一路上我就想,如果是我遇到这些招式,也只能像辛獠儿那样出招对敌,同样在‘炼质归无’上被打败。”
陆变化笑道:“你当时站得太远,下次周姑娘再出手,你近些观摩,呵呵!”他嘴上打哈哈,心里其实另有想法,他刚才听说庭芳打败辛獠儿,也认为是辛獠儿余力不足,现在杜百年这样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以杜百年的功力,就是站在一里之外也能看清高手出招,绝不会弄错,庭芳的剑法必有异之处,但陆变化的心思比杜百年细密多了,经验也丰富得多,他在寺中职事较高,常参与机密,知道在下山之前,天风特意让忠恕给周典一带了一封信,那封信的内容他也看过,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周家有克制天真剑法的绝招?周真人能创制出天真剑法,当然也能创制出一套相反相克的剑法,此刻不是谈论这事的时机,回头有机会,一定要弄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