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高个子独眼将军非要来抱忠恕,忠恕看了半天,记忆中不认得此人,那人哈哈笑了起来:“段公子,我们有一面之缘啊。”忠恕觉得怪,那人笑道:“在下陶标儿。”忠恕立刻想起,笑着与他抱了一回。原来此人就是去年披着候君集的战袍,把突厥骑兵引开的骁将,他跑出去四十里,手下被突厥人全部射死,自己丢只眼睛,逃进山中捡了一条命,要着饭找到候君集归队。候君集对忠恕的感情就不说了,代州军去年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是忠恕和庭芳等人硬闯万军之中,杀开一条血路,才有数百将士幸存下来,这些人现在都升了职,见到忠恕无不感激。
候君集道:“忠恕,多久没洗澡了?身上都有突厥味了,让庭芳给置换个行头,一会咱们好好喝一顿,不醉不休!”又对庭芳道:“到内府,把我的便衣取两套给他。”忠恕转身见苏奴儿站在一侧,就拉过苏奴儿对苏定方道:“苏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个大英雄,这位兄弟与你同姓,勇气冲天。”候君集一看苏奴儿的长相,不等苏定方说话,立刻道:“这个小矬子好长的胳膊,箭术一定好。”忠恕笑道:“侯叔叔一眼识英雄,苏兄弟的箭术远胜于我。”候君集哈哈笑道:“能胜你一分就天下无敌了,此人大战必不可少,定方,既然是你本家,就拨在你队前当校尉,将来见功就往上拔擢。”苏奴儿大喜,他则来投军就受主帅赏识,寸功未立就起衔校尉,急忙站到苏定方身后。苏定方昨天就留意到苏奴儿是个才,收到这样异常的部属,也很高兴。
都督府里虽然没有气派的建筑,房屋却多,庭芳领着忠恕来到西侧一个小院,院子里种着花草,房间布置得很整洁,估计是庭芳在此居住,果然庭芳道:“两个月前来代州,候叔叔非要我住在府内,我想安静,就住在这偏院里,闲时自己读点书,种些花。”忠恕道:“师妹读什么书?”庭芳道:“我识字不多,就是读些《史记》之类的杂书。”忠恕笑了:“可巧我也读了。”庭芳一怔:师兄在突厥怎么会有机会读这些东西?笑道:“我识见浅薄,只看个热闹,师兄以后要多指教。”忠恕笑道:“指教什么啊,我识字还没你一半多。”庭芳笑笑:“你先坐一会,我看看水和衣服准备好没。”庭芳出去了,忠恕扫视着屋里,见这里的陈设与庭芳在周塞的家很是相似,只有一张木床,一个低案,四把小凳子,简单又整洁,案上放着几本书,那张檀木弓挂在墙上,看来她极为看重这件礼物,一直随身带着,忠恕心里一阵温馨。一付软甲叠放在床头,这软甲忠恕见过,还曾穿戴过,那是周典一的遗物,她随身带着,想来甚是思念父亲,庭芳现在与自己一样,父母皆已离世,虽然比自己多了一些远亲,但心里的孤独只怕比自己更甚。
庭芳捧着一叠衣服进来,笑道:“想不到候叔叔也曾瘦过,师兄,这两套衣服都挺适合你,不需要改。”忠恕道:“我凑合着穿一件就行了,还要赶到长安复命,一路风尘,别把候叔叔的衣服弄脏了。”庭芳笑道:“你不看看候叔叔的身材,这样的衣服他还能穿吗?”说着举了一件布袍在忠恕胸前比了比:“腰有点胖,还得束一束。”忠恕道:“不用麻烦了吧,宽松些还方便。”庭芳道:“太松散不好看。你先拿这件去洗吧,那一件我现在就着手改。”
来到偏房,仆人早就烧好了热水,忠恕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这半年,洗热水简直就是个奢望,他换上干净衣服,拿着旧衣服来到庭芳的正屋,庭芳正坐在桌旁用剪刀比划着修改长袍,看他进来,起身笑道:“怎么看着像个官员?”她接过忠恕的旧衣服抖一抖,想把它们折好,一个东西掉落地上,拾起一看,是张羊皮,背面画有地图,心中一动:这图案是用极细的绣花针一点点刺出来的,显然出自女子之手。忠恕道:“这是突厥圣山附近的地图,需要交给李元帅。”庭芳递给他,忠恕接过贴身装好。庭芳把旧衣折好,笑道:“这些衣服是在突厥得到的吧?与苏奴儿的样式相同。”忠恕道:“从突厥回来时,天太热了,就用马向当地百姓换了一套旧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