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帐外停了下来,只听宋念臣在外面道:“大勇,也律台俟斤来看望乌兰。”忠恕站起身把帐门打开,只见帐外站立着十几个人,除了宋念臣与安伯,其他都是突厥人。宋念臣旁边那人身材矮胖,脸红红的,身上的裘皮比其他人闪亮许多,看来就是也律台部落的俟斤了,俟斤在帐外抖了抖袖子,摘下皮帽,两个突厥人举着冒烟的小铜香炉,围着他转了两圈,又用松枝拂了拂他的肩膀,他用手拍了拍胸口,嘴里嘟囔一声,像是念了一句咒语,这才走了过来,忠恕忙闪到一边,为俟斤拂肩的两个突厥人跟了进来,其他人包括宋念臣则守在帐外。
宝珠微微睁开眼睛,也律台俟斤手持帽子,向宝珠躬身施礼,他身后的两个人更加恭敬,几乎把腰弯到了脚面上,宝珠眨了眨眼睛,表示看到了,虽然寒气发作,身体不适,她说话点头绝没有问题,但她只是眨眨眼作应答,显然她在突厥地位尊崇,不用对这些人还礼。
也律台俟斤曲左膝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宝珠的额头,又将手指停在宝珠的鼻端感受一下呼吸,良久才道:“乌兰受了伤,时间已久,寒气淤滞,内毒坚固,我医力有限,恐怕只能消一消寒毒,要治伤还需另想办法。”宝珠闭上眼,微微点了点头,也律台俟斤起身让开,跟从他进来的两人走前一步,各自从袋子里取出铃环,绕着自己的脖子摇了两下,看到这个怪的动作,忠恕立刻意识到这两人就是萨满。两个萨满手提香炉,振着铃,嘴里诵念着咒语,围绕着宝珠一正一反转了两圈,然后从怀中掏出两个布囊,一个放置在宝珠的头顶,一个放置在脚头,不知这仪式是在治病还是在祈祷。
宝珠睁开眼睛,望着穹顶,缓缓道:“谢谢俟斤!请准备雪藏百药交给我的侍者,其它事情不用麻烦了。”也律台俟斤左手把帽子按在胸口,微微颔首:“天保佑乌兰!”说完,后退着出了帐门,那两个萨满向宝珠行大礼,退出去后把法铃系在帐门口。
宋念臣和安伯随俟斤走了,忠恕关上帐门,一摸宝珠的脸,触手冰凉,忙解开大皮氅,把她揽在怀里运功输气,过了好一会,宝珠呼了一口气:“大勇,好了,不冷了。”忠恕又输了一会才停手,让宝珠躺好,拿狐皮帽子捂住她的头。宝珠看他满脸是汗,怜惜道:“大勇,这一路辛苦你了,一会他们要送些药来,你按照我说的调制一下,喝了后会好一些,不需要你时时耗费真气了。”忠恕道:“我不累。这药不能完全驱除寒气吗?”宝珠道:“雪藏百药都是草原上常见的草药,药力单薄,驱寒发汗还有些功效,对内伤则毫无用处。”忠恕又问道:“这两个萨满不是你的同门吗?”宝珠笑了起来:“草原上的萨满成千上万,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萨满,如果都是我同门,这个门应该有多大啊!”忠恕也笑了:“你对他们正眼也不瞧一下,那一刻我觉得你特别高贵。”宝珠苦笑道:“他们法力小,如果我对他们客气,反而引得他们惊慌,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我特别不习惯这样,慢怠别人并不能使你尊贵,侮辱他人也不会显得你高尚。”忠恕噢了一声:“原来如此!”宝珠道:“这点我倒觉得祆教比我们好,一旦入了教,人人平等,生前无论尊荣,死后不分贵贱,一闭眼全化成灰,无有分别。”忠恕道:“原来你对祆教也很熟悉啊。”宝珠苦笑一声:“这话只能说给你听,如果其他人知道,非要说我叛教不可。”忠恕道:“祆教的人要置你于死地,你怎么可能叛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