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从没在晚上离宝珠这样近,近到能听见她极是轻微的呼吸,夜晚真地寒冷无比,忠恕只得运真气暖身,他怕宝珠伤后真气不顺,有意靠她近一些,又怕引得她误会,左右为难,好在宝珠的呼吸一直平稳,他这才放下心来。
次日醒来,安伯让大家将水袋装满,把马和骆驼饮饱,然后直接越过大沙丘,向北行进。一整天都在沙漠里穿行,满眼是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沙丘,自昨天起,那几个爱说笑的系马都封了口,今天在风沙里苦熬了一天,更是一点说笑的兴致也没有了。夜晚停宿在一个沙窝里,与昨天一样,此地四周都是高高的沙丘,不同的是窝底没有水洼,人和马都喝着带出来的水。次日又是一场狂野的风沙浴,晚上露营时,忠恕仍旧靠近宝珠,躺下好久,感觉宝珠依然没有睡着,就轻声道:“明天还要穿沙漠,调息一会吧。”宝珠果然没睡,道:“不用穿了,已经到沙漠边缘了。”忠恕问:“你怎么这样肯定?”宝珠道:“我闻到了水气,估计前面十多里就有水面。”忠恕知道她对物候判断准,道:“那就好,走沙漠很无聊,也很累。”宝珠道:“你看看天!”忠恕抬头望向天空,此时才发觉几天来一直弥漫在头顶的乌云消失了,夜空异常澄澈,竟然看到不少星星,宝珠轻声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气,可能宝相真地说对了。”忠恕问:“你是说西边真有暴风雪?”宝珠道:“正向这里扑来,有五成把握。”忠恕问:“能绕过去吗?”宝珠道:“我不知道。”说完轻笑起来,显然是模仿忠恕的口吻。
次日一早,众人整理好行装,但宋念臣和安伯在西北的沙丘上转来转去,迟迟不下令出发,他们显然也感觉到了异常。达士可等人从没见宋柜头如此迟疑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骑上了马,备好弓箭和长枪准备应对。宋念臣在沙丘上转了三圈才下来,他和安伯来到宝珠面前,躬身行礼:“宝姑娘,能否请您看看今天的气象呢?”宝珠一点也不客气,道:“西边有大风雪,三五天过不去,只能向北走戈壁,有两成的把握绕过去。最保险的路是回头穿越沙漠,大家都能得到保全。”宋念臣摇摇头道:“宝姑娘,北边的戈壁只有我走过一次,走的还是靠近草原的边缘线路,深入戈壁后一旦迷路,可能就被困住了,您能辨识方向吗?”他只说走戈壁危险,根本没考虑回头,宝珠道:“只要天上有苍鹰,就不会迷路。”她语气非常肯定,但宋念臣并没感到轻松,这三天在沙漠里,兽鸟绝迹,谁又能知道戈壁里有没有苍鹰呢?他把全部身家都投在这次商途上,还有这一众跟随他多年的伙伴,如果出现意外,绝不是他能承受的。
宋念臣又与安伯和虞大宏商量半天,最后狠了狠心,直接向北,看来他选择了二成可能。就像宝珠说的那样,北行十多里就走出了沙漠,前方是半草原半戈壁,再走三五里,果然来到一个大湖边,湖面已经被厚厚的冰封住,在离沙漠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一片大水,自然之确实非人力所能料想。
宋念臣带头沿着湖岸向北走,西边不远就是一片草原,而他们却舍弃草原走进戈壁,前方的草越来越少,遍地是碎石头,多数像拳头那么大,马蹄钉了铁掌,踏在石头上面叮叮作响。夜晚,商队就露营在戈壁上,安伯指挥着众人把骆驼转成一圈卧好,然后将长枪扎在地上当桩,把毛毡挂在上面,围成帐围挡风。这晚宋念臣和安伯两人轮流值夜,一晚无事,也没起风,忠恕怀疑宝珠会不会搞错了。
吃过早饭继续向北,前方戈壁上有薄薄积雪,像是新下不久,不一会忠恕就发觉了异常,商队的马匹开始变得惴惴不安,有几个系马的坐骑不断尥蹶子,自己的马走着走着就偏向了东面,宋念臣在前面加快了速度,系马们都挥起鞭子,不停地催马快跑。不一会,就听见张健惊叫一声:“西面!看西面!”忠恕闻言西望,只见西边远远地竖起一堵黑色的墙壁,高高的长长的,不断向上翻滚,虞大宏大叫起来:“是雪暴!快找地方躲起来!”但四周找不到一处可躲避的地方,宋念臣大叫:“快走!快走!”指挥着众人加紧向前跑。宝珠对忠恕道:“你跟着我,如果一会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就把马砍倒,两个叠起来。”忠恕道:“我记住了。”此时西边的雪墙逼近了,显得更高更黑,风也更劲了,沙土飞扬,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忽听达士可在前方大声欢呼起来:“有道沟!东面有道沟!”宋念臣领头向东面跑去,忠恕看见东面不远处有道低矮的石头梁子。
急慌慌跑到沟边,众人大叫幸运,在这大戈壁石滩上,不知怎么有条五尺来深十几丈长的沟,更妙的是沟的西沿上,还有一道两尺来高的石头梁子,就像是一道挡风的墙,不知达士可是如何发觉梁子后有道沟的。安伯指挥着大家把马和骆驼全部赶到沟里卧好,宋念臣和系马们从旁边抬起大石头压在石墙上,想把它加高一些。风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亮,有哨声有吼声,还有大地震动的隆隆声,比在代州遇到的突厥战阵更有威势。宝珠作手势让忠恕抱着马包挡在头后,再用布捂住脸,这时就听见小石子打在石墙上发出的嗒嗒声,还有石块飞过头顶的啸叫声,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响,从头顶飞过的石头越来越大,众人都躲到沟里,把马包护在身体西面,挡住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