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听完,长吁一口气,法言叹道:“封山十数年,我们的道行是进步了,但已经不复过去的机敏,今天如果不是忠恕反应得快,史居士只怕会命丧当场。”安仲期也心有余悸:“像阿伍德心机这样深的人,我之前从没见过,只怕为了这一日,他已经算计我们数年了。”法言道:“数年不一定有,但一定有数月了,那个指月环,还有前些日上山的胡人,看来都是他设下的计略,他不想与我们交手,就想把史居士惊下山去,好在半途中取了他性命。”安仲期点头赞同法言的判断。
陆变化看着老阿道:“老阿,你今天可露了脸,身手不简单啊。”老阿向外退后一步,左膝跪下,向天风躬身抱拳:“萨满教大萨都属下南方行者阿多让拜见掌教真人,请真人治罪!”天风双手去扶他:“善哉,阿使者!都是修行之人,何言治罪呢!”老阿不起身:“我隐瞒身份,欺骗掌教二十年,实是有罪。”天风双手微微一抬,老阿被一股柔和之力托着站了起来。天风道:“世间每人都有多种身份多张面孔,在座诸位莫不如此,修道就是为了脱却形色,去到同一个天国,阁下贵胄之子,身负绝技,能选择来弊寺苦行,我教诸人莫不感动。”老阿一愕:“掌教知晓我的来历?”天风道:“惭愧,使者刚进山时我们还真以为是突厥苦力,是三年前达师叔点拨,我才知道使者是阿史德家族的高人,但愿二十年来弊寺没有慢待使者。”
天风襟怀坦白,并不故作高深吓唬老阿,坦言自己原本没看出来,是达僧寿判断老阿来自萨满教,而且是个苦行者。达僧寿清宁生练到十重,已经洞世事如观火,一切通明。老阿悚然而惊:这些看似普通的道士,实则具有鬼不测之力,自己的身份被看穿,史胡子这个什么王子估计也早泄了底,幸好二人在寺中并无不轨,不然后果难料。
老阿的身份只有天风和达僧寿知道,但朝阳宫诸道士遇到这种意外之事,内心都很镇静,只有老秦和忠恕震惊无比,他们刚才已经见识了老阿的身法,料想他是个有来历的人,但没想到他会是突厥萨满教中的苦行使者。史胡子是个王子已经让二人惊掉下巴,木纳呆板的老阿刚才施展一套不可思议的武功,还是一个草原教派的高人,为了修行,躲在山里二十年,做挑水砍柴的杂役,更让他们匪夷所思。
陆变化道:“没想到我们封山二十年,把两个高人封在山中了,或许寺中还有皇帝国王也说不定,老秦,你不会是来自大秦的国王吧?”老秦不知如何回复,法言道:“老秦招呼我们吃饭穿衣三十多年,他就是我们的国王。”老秦不好意思了。
天风等人回去后,安仲期留了下来,他不时探望一下史胡子的伤情,偶尔注入点真气,催动血脉加速流动,使丹药药力行得快一些。老秦知道史胡子性命无忧,就和老阿回去给大家做晚饭,刚来的两个年轻人看了半天热闹,晚饭都没来得及做。忠恕一直抓着史胡子剩下的一只手守在床边,过了两个时辰,听到史胡子呻吟了一声,马上喊他:“二伯,二伯。”史胡子嘴里咕哝一声,又不吭气了,安仲期道:“他快要醒了。”又过了好一会,史胡子嘴一咧,睁开了眼睛,看到忠恕,细声问道:“我还活着?”忠恕流着泪点头:“那些坏人被赶跑了。”史胡子闭上眼睛,回想发生过的一切,安仲期道:“胡子,你受了重伤,一会感到右臂发痒,就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史胡子抬抬左臂,道:“现在就想挠。”安仲期道:“别碰。如果实在痒,想想那个阿伍德就忍住了。”史胡子打一个激灵,闭上眼睛,看来是真地想起了阿伍德,这位祆教大麻葛心肠狠毒,实在令人畏惧。安仲期道:“你逞英雄,想回去救朋友,差点死在他们手上,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你朋友的书信,多半也是假造的。”史胡子苦笑道:“唉,我这一辈子,只考虑自己,从不关心他人,到老了想充一回英雄,没想到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