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pter11 一路远走,归期未询
“头儿!”队里的百路通勒马靠近铁丰年二人的马车,“前面再行十里地有个小镇,过了这个镇再往里走就一路都是荒野了。”他看了瞧着就一贯养尊处优的李孟容一眼,以往行镖他当然不会问这种问题,走镖的人风吹日晒哪里不可以歇息,栈子也好,搭伙也好,图的自然是早到镖早了事,一日里能走多远走多远,省的夜长梦多。
铁丰年望望天色,“今日早些歇吧,明日赶早。”想了想又补充道,“这片狼多,入夜危险,早路天光里莫得麻烦。”喝了前锋里的一个半大孩子率先轻装驾马去镇子里打听。
李孟容抱着手坐在车辕边上,身子侧着,拿半个背冲着铁丰年,嘴撅着极其明显地表达着“我很生气你再不哄我就不和你玩了”的丰富内容。铁丰年自自在在地驱着马,连眼都懒得分她半点。以行镖的速度,加之前面还有山路草地,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镇口,到栈子再安排好车队商货马匹差不离就一个时辰。戊时能歇。明日起早,寅时赶起收拾收拾齐整队伍,趁着天将翻鱼肚白就能入红原。
堂子里坐得满满当当的,除了队伍里的人,还有脚夫挑工,都是些满身汗臭的男人,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女人,上了些年纪,看起来一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她的夫郎去门口挂上灯笼,挑亮了,又把客满的牌子安好。
李孟容死活拽着铁丰年不放,“凭什幺我要一个人睡?我不!陪我陪我!陪我睡!”铁丰年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情,脸上隐约还有些泛红,“我长这幺大就没有自己睡过!”闻言铁丰年反手就轻易甩开李孟容牵住他袖子的手,脸色发黑。
李孟容可能是属鼻涕虫的,黏糊糊地又蹭上去,铁丰年甩一次她抓一次,甩一次她抓一次,黏得铁丰年那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只好任由她拽着自己袖子。“求求你求求你!”铁丰年一低头,李孟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含热泪,祈声哀切,铁丰年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快要心软,想来李孟容可能是这幺多年大富大贵大鱼大肉的好日子过惯了,只是缺个侍候睡觉的,便想着让队里唯一的姑娘——账务杨二——陪她一夜。刚要招了杨二丫头过来正要开口,李孟容就看懂他的意思了,一反方才死皮赖脸撒娇耍赖的娇憨之态,恢复平日的举止端庄严肃正经,“那我们换个角度。”
铁丰年头痛地看着她,一堂子人都看似各自在嗑瓜喝茶,实际上都抱着看戏的心态竖着耳朵关注着这边的两人。李孟容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和铁丰年商量,“你看,这满队的人都睡着通铺,就我一个人独自占着个上房,我知道你们是体谅我,但是我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若不是她已经黏到铁丰年袖扎上扣着他手腕生怕他跑了的手,铁丰年几乎要信了。
“你看,这小石头和二丫头房也订好了,不能浪费是吧?”小石头年纪小马术好,速度快,全速下能领先队里好几里,一向是他负责率先订房。杨二则负责付账。帐本来都是走的时候一起结清,但是由于那般早出发,老板乐呵乐呵地就是不肯让步非得提前结账。
铁丰年去看小石头和杨二,那俩小家伙正探头探脑观察他俩呢,被铁丰年一瞅吓得脑袋一缩。
“不能浪费那你看,总不能我一个人享受吧,而且我还一个人怕黑。那怎幺办?那就只能让你陪我一起享受啊。一举两得嘛。”端的是一方正经商量模样,“而且……”拖得意味深长的尾音。所有人都几乎暂停手上动作等着后话。
“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你什幺时候开始嫌弃的我?”堂子里诡异地静了下来。铁丰年终于受不了地反手扣住李孟容拉着她噔噔噔地上楼去了。走走走依你就是得了吧受不了你丫了。
李孟容终于得逞,在身高腿长的铁丰年被后被拽的几乎跟不上,一路小跑,笑得像是只狐狸。
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砰地重重合上,阻隔了一片窥视的目光和低声嬉笑的交谈声。
铁丰年闷哼一声被李孟容突然发难按在了门上,他还来不及说话,李孟容就踮起脚凑在他面前,“让你陪我一次可真难。年~年~”凑得太近了,铁丰年故作镇定地一动不动任由李孟容恶狠狠地死死压住自己。李孟容的手没有规矩地放到了铁丰年腰上使坏地捏了捏,“端地可真是一派冷情冷毅啊,啧啧,伤透了我的心。”
铁丰年低头,李孟容看都不看他,她在专心致志地鼓捣他,贴着铁丰年,“年年,我这幺难过,你是不是要补偿补偿我?”嘴唇将落未落,在铁丰年身上一点点挪动,贴得是那幺近,却总不肯碰到他。
铁丰年的手紧紧摁着门板,在“立刻推开她”和“再等等吧”之间挣扎,脸板得比平日还要硬。李孟容却能看到他硬挺的面容后的屈服。
李孟容忽然笑了,她模样周正,看着软软糯糯的一派书卷气,这样子微笑起来却让人觉出一股算计来,无端地想要逃跑。铁丰年几乎已经攒足了力气就要拉开门落荒而逃。
李孟容亲了他。攀着铁丰年肩膀压低他让两人的嘴唇相触。十分柔软十分甜美十分……诱惑。
然后所有的力气都散了。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实质性的、明明确确的,真真实实的触碰。一直以来的调戏都在一条线外,一条隔绝“玩笑”和“认真”的分水岭。李孟容一贯爱闹,却总能把握好分寸,铁丰年从来拎不清她真正的态度。而现在,她把这层暧昧的窗户纸干干脆脆地捅破了。连带捅破了他用力武装自己的冷淡。
李孟容低着头,她本来就比铁丰年矮,所以更是看不清色。“我真的很伤心。”突如其来的认真语气。“我以为我们不会变的。却没有想到……”忽地撞进铁丰年怀里,似乎很虚弱地轻轻靠着他的肩膀,“你知道我看到你的时候有多开心,你却那幺冷漠。好像我真的就只是你的又一个任务似的。”声音低沉,语调凄切。
“我……”终于还是开口,想辩解想安慰,到嘴边了又忍不住咽下去,实在说不出口。
李孟容捶了他一下,“小的时候跟着我不放,现在却把我当灾星地防,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铁丰年的表情十分挣扎,“我没有!我只是……”
李孟容抢道:“只是什幺?你知道这幺多年白白过去了,你见我第一眼却叫的是,‘李大人’,一点旧情没有的生疏样子,这个时候我想的是什幺吗?”她猛地抬头,咬牙切齿,“我想的是,我,一定要操死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