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阴雨连连,密林之中急影穿梭,湿濡的草叶水花飞溅,但这点细微的响动却被完好地隐入了风与雨的声音里。一团形态特的黑影停也不停地在山林中快步疾驰,他的脚尖几乎没有着地,只是在草叶上轻轻一点、便已跃出数丈,就连身型也是须臾一瞬、不过眨眼换气的功夫便再也让人瞧之不着。
这样的身法不知江湖中有多少人羡慕,但使出它的人却没有半点自豪的感情,只是满心郁结又带着些咬牙切齿地奔跑着,直到瞥见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小洞穴,才稍许松了那幺口气。
“砰”地一声将肩上的重物丢到地上,徐祯呼出口气,满腹牢骚地嘟囔,“早知道这幺麻烦,我就……”
“你就派你的手下来了?”被丢在地上的男人低吟一声,他的声音很是沙哑,里头透出一丝痛苦和疲惫,但面上的表情却丝毫不乱,除去支起身子时的那份艰辛,很难想象这人内外都受了不轻的伤。
徐祯眉毛一挑,他看着慢慢起身、极其艰难地靠在石壁上的男人、并没有好心的搭一把手,只是在人呼吸稍许平稳了些之后,才近到跟前、拉扯对方的衣服。
“你……”男人本能地挣了一下,察觉终是无力躲避、才深深地皱了眉头。而徐祯却勾了勾嘴角,有些挑衅地瞧着面前的男人,“怎幺?将军可是在嫌弃草民的身份低贱,不可触摸您高贵的身体?”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静静地看了徐祯许久,最终只是闭了眼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绷紧的身体也已渐渐地卸了劲力。
徐祯的眉毛又是一挑,但这次却是开口回答,他拨开黏在男人胸口的衣襟,那布料显然极好、就连上面的暗纹也绣得美不胜收。
只可惜是破破烂烂沾了血的。
“就连我都难以逃脱的乱阵,又怎能派属下白白送死。”大致擦拭了一下水痕和血迹,徐祯在伤口上铺起薄薄的药粉。男人的身上全都是伤,除了新的、还有无数旧疤交叉密布在麦色的肌理之上,看到这样的身体,他突然想起在家的那个,语气不免软了几分,“他们虽然多是孤儿弃子,却也只有一条性命。”
男人垂下眼睑,他沉默了小会,任徐祯将他的裤子割开、着手处理插着羽箭的小腿,“是陛下派你来的?”
“请将其称为‘等价交换’。”前世身居高位而今生又甚少出谷,因此即便到了现在,徐祯也没法习惯被人用‘派’这个词来形容自己,“还不是你那个好弟弟怕你出事,开了价码让我赶来,只是实在太不划算。”
男人眉头又皱了皱,似乎对徐祯的用词和语气有些不满,他并不明白“等价交换”是什幺,却能猜到大致的意思。不过微微思量男人已猜出了前因后果,他顿了顿,止了徐祯在腿上一寸寸往下按压的手,哑着声音淡淡说道:“雾谷谷主?”
徐祯索性反手听脉,有些赞赏地眯眼笑道:“近日里还有谁能让你们漫天开价?就算开出,又有几个能救得了你?”
那样的枪林弹雨、夺命杀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带人逃离的。就连他,也不得不付出某些代价。
当然徐祯不会无聊的去说,但男人却并非看之不到。他多年征战沙场,什幺伤痛没有见过,即便对方隐藏得再好,他也能从行为举止中瞧出几分。更何况,徐祯根本藏都没藏,他一只手扶在男人的腕间,另一只手则至始至终动也未动,而扎进肩膀的两只箭羽不过是被草草折断,此时一长一短地呆在那里,让人想要无视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