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往后我叫你珩哥吧,好不好?”
裴昭珩一言不发的看着既有些局促、又有些赧然,显然很不好意思,手脚都仿佛不知怎么放的贺顾。
心中却莫名的软成了一片。
他的鼻尖有点发酸,却没露分毫,只低声道:“……好。”
贺顾却仿佛是越过了某个坎,脸上的那点赧然一点点消散,他抬眸看着裴昭珩,认真道:“我当然不走。”
裴昭珩一愣。
贺顾道:“方才……你不是问我走不走吗……我说,我当然不走。”
“今日不走,往后也不会走,你是‘瑜儿姐姐’也好,是‘珩哥’也好,我都不走,一辈子也不走。”
他愈说,目色愈发认真:“……珩哥也再不要吃那些不相干的醋了,这天底下任是谁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你一个小手指的,他们怎么配和你相提并论?”
“我知道前世珩哥过的难,你心中没个安定,如今也忍不住有许多忧虑,但如今……如今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咱们还有了双双……我与你说句心里话,我也不管以后你登不登得大宝,究竟是龙还是虫,我都不在乎,也不会瞧旁人多一眼。”
“日后珩哥若继位,我便为你臂助,再不要让你过前世那样孤家寡人的日子,若是真有什么不测,咱们便一块下黄泉去,那道士说的若是真的,珩哥只有一世……我就陪你一世,就是黑白无常来了,也拆不开,我这样说,你可放心了吗?”
裴昭珩这次再没控制住,声音有些喑哑,道:“……放心了。”
贺顾得他回话,脸上这才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来,他忽然抬起头,颜色淡漠的唇珠在裴昭珩眼角碰了碰——
裴昭珩猝不及防之间感觉到眼角传来温热触感,便见贺顾站了回去,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看着他笑道:“……咸的欸。”
裴昭珩:“……”
贺顾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以前没同你说过,其实我最喜欢珩哥这双眼睛了,你可别在我眼前流眼泪,我是要心疼的。”
裴昭珩:“……”
……
庭中的兰疏自方才按照殿下的吩咐把门从外面带上,便十分知趣的站了老远,又拦住了丫鬟小厮,不叫他们去听正院卧房的墙角。
她正坐在门廊下靠着庭柱打瞌睡,却不料尽管隔了这么老远,居然还是没防住,被迫听了一耳朵墙角:
只闻屋里传出不知什么东西被撞击的轰隆一声响,然后便是贺小侯爷嘹亮的一嗓子——
“诶……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唔……”
兰疏:“……”
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莫名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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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汴京城东侧两门,有个小院子,虽然瞧着不起眼,里里外外却防卫森严。
这里关着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太子妃孟氏。
孟文茵怀胎九月,一朝临盆,却不想昔日贵为太子妃的自己竟然是在如今这种处境下临盆,监押看守她的人是十二卫,但孟文茵却知道,主事的是恪王——
她丈夫的三弟,也是如今东宫垮台后,最有希望承继大位的人选。
当初把她从太子藏她的那个地方搜查出来,羁押回京的是玄机十二卫,这必是皇帝的旨意,孟文茵心知肚明。
她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心中怀着一点微薄的希望——
尽管太子是逼宫了、谋反了,可父皇既然不处置,说明心中还是没有对这个儿子绝情的,太子不废,她肚子里怀的便还是皇长孙——
父皇总不可能对自己唯一的亲孙子下杀手,如此绝情吧?
事实如孟文茵所想,皇帝的确不曾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杀手,虽然囚着她,却还是遣了大夫给她安胎把脉,显然是不想落了这个孩子的。
孟文茵心中便愈发燃起希望。
如果她肚子里的是个男胎,那么……那么太子也算为裴家延嗣有功,父皇是不是就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对他……别那么绝情?
可孟文茵自己也知道,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诚然裴昭元是父皇的亲儿子,断不可能诛他的九族,但想要父皇轻轻放过,却也是绝不可能的。
父皇会等到她肚子的这个孩子生下来,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太子减轻罪罚吗?
孟文茵心里七上八下,然而她最担心的,终于还是应验了——
皇帝把这个小院子,交给了恪王。
孟文茵知晓此事,心中便凉了一半。
谁都知道,小陈皇后独得后宫恩宠二十载,若说皇帝有什么摸不得的逆鳞,约莫也就只有小陈皇后这么一处,而恪王是她的儿子,陛下岂能不心生偏宠?
东宫倒台,倘若以后真是恪王继位,斩草除根,他岂能容得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陛下把她交给恪王,这是要了她们母子俩的命啊。
孟文茵万念俱灰。
然而与她猜测的不同,恪王除了来这处别院看过她一回,问了来请安胎脉的大夫孩子在她肚子里如何后,便再也没露过面。
孟文茵本不敢再吃送进来的安胎药,也不敢用传进来的膳,可无奈她肚子里却又有个小的,不吃实在不行。
她便这么一边忧心忡忡的惦记着外头如今不知如何的丈夫太子,一边狠下心来赌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