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发现这位即将成为驸马的小侯爷,其实是个有才学又勤勉的少年郎,裴昭珩心中就越是难免带了些愧疚和惋惜,自觉是他耽误了贺顾的前程。
也因此,有些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裴昭珩沉默了一会,道:“世子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吧。”
贺顾心里七上八下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她答应,顿时脸上愁云惨雾尽散,笑的春光灿烂道:“谢谢殿……啊,谢谢瑜儿姐姐!”
裴昭珩:“……”
能和长公主殿下互道名讳的愿望顺利实现,贺顾自觉今日目标达成,正准备叫来征野,跟长公主告辞,离宫回家。
临了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口里摸出了朵已经蔫了一半儿的浅红色山茶花,不由分说的踮起脚插在了猝不及防之下,愣在原地的长公主发鬓边。
贺顾也没敢去看她色,只微微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这个好看,送给瑜儿姐姐戴!”
语毕朝长公主微微一礼,告辞离去,转身跑向了远处的征野。
裴昭珩:“……”
兰疏见贺顾主仆二人告辞离去,这才从远处跟了过来,谁知还没走近两步,立刻一眼看到了殿下头上的那朵蔫了的山茶花,饶是她一向稳重,也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感觉到殿下的目光扫了过来,她这才连忙又给硬生生憋回去了。
裴昭珩站在树下,斑驳星点的阳光穿透枝叶间隙,浅金色的散碎光芒落在他身上,他却一动不动,只看着远处长阳候府主仆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离宫方向的长路尽头。
这才抬手,把鬓边那花摘了下来。
兰疏垂首立在一边,心中暗自有些后悔刚才没憋住,竟在殿下面前失态了。
殿下性子严正,一向不苟言笑,也不知她这般没规矩,会不会叫殿下不快。
但这也不能怪她……因为着实是……过于好笑了啊!
如今的长公主便是三皇子裴昭珩,这件事宫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只有皇帝、三殿下自己,芷阳宫的李嬷嬷,圣上身边的王内官加上她,这么几个人知道。
兰疏心知殿下虽男扮女装多年,但却毕竟还是男子,他平日里,从不擦胭脂描眉弄妆,更别提往发鬓上带花了。
这花必然不是三殿下自己带的,是谁的手笔,当然不难猜——
三殿下待这位小侯爷,倒真是十分宽仁,竟然能容的下他如此放4胡作非为,还将他大摇大摆的放走了。
她用余光偷瞄了几眼,殿下似乎并没生气,只是若有所思的把那花从发鬓上摘了下来,放在掌心里看了一会。
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道:“兰疏。”
兰疏道:“奴婢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三殿下的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半晌,他才终于憋不住似的问了句——
“这花好看吗?”
兰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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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内务司的人,办事本就十分利索,长公主的婚事又有皇后全程盯着,是以公主府修葺所耗时日,竟然比原来预想中要快了近一个月。
公主府一修葺好,皇帝果然便在某日上朝时,提了一嘴儿自己准备嫁女儿的事,司天监体察圣意,立刻选了几个适宜婚配的良辰吉日,递到御前。
皇帝看了一圈,索性想也不想,就定了最近的那个——
日子既已经定好,拟旨当然就快了,当日下了早朝没多久,皇帝身边的王内官,便带着册封长阳候长子贺顾为驸马都尉,赐婚皇长女庆裕长公主,择六月廿五完婚的圣旨,施施然出宫传旨去了。
第26章
倘若贺顾能提前知晓,他盼了许久,陛下赐婚的圣旨会在这一日来,定然不会离京去。
是的,贺顾在赐婚的圣旨传到长阳候府的三日前,便已经离京了。
时近仲夏,天气渐渐燥热起来。
宗学堂的先生们,毕竟已有不少都上了年纪,这么热的天,让人家老先生,天天起个大早往宫里赶,怪不人道的,是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宗学堂便索性直接放假,直放到九月末十月初,天气渐凉,才会复课。
反正这些个公子哥儿,也没几个有心科考的,倒也不存在耽误了他们的功课这一说。
正好放了假,贺顾自重生以来,心中便一直惦记着他舅舅言颂的病,这事需得解决,宜早不宜迟,便索性趁着得空,直接让征野收拾了车马,带着几个随从,回了趟贺家在樊阳乡下的老家。
樊阳县是京城和洛陵中间,夹着的一个小县城,位置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得远,坐着马车去,约莫也就一日多功夫便能抵达。
若是找匹矫健些的马儿,快马加鞭,不需一日功夫,也可跑到。
贺顾这趟回樊阳,是特意回去找一个人的。
此人上一世从鬼门关里,救了贺顾不止一回,医术之精绝,可称当世罕逢。
上辈子,贺顾短短十多年,便一路从一个小小的粮响兵马使,做到了最后的京畿五司禁军都统,太子的器重,固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但身为武将,仅是主君愿意任用,也是不够的,要领兵必得能服众,叫手下的人,肯听他的话才行。
军中多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浑人,越是这种人,越是胆大,真要是不服气,犯起混来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且军中又都是男子,个个火气旺盛,像对文人那样,慢条斯理的同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既然是浑人,当然只服拳头大的。